萧承禃一声令下,队伍启程。襄王车驾走在最前面,其后紧跟着荣惠公主的车驾随从,最后才是周家的马车。 · 车队行过半日,萧承禃下令,原地驻扎,进食休整。 他们扎营的地方就在通安河边。 侍卫们起了几堆篝火用来做饭,顾定安带来的金吾卫在附近打了些山鸡野兔,还有人挽起裤腿下水扎鱼。 萧懿龄就站在河边看热闹。年轻的侍卫见公主殿下过来,原本还有些拘谨,但没过一会儿便又玩开了。 旁边有脚步声传来,萧懿龄回头一看,是一位老者,正沿着河边缓步而行。 他看起来已经年逾古稀,但不见老态。身着墨色锦袍,行走间脊背仍挺得笔直,颇有清矍雅正之姿,看得出,年轻时也该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他站在树荫下,看着那些已经开始互相泼水的少年侍卫,嘴角含着慈爱的笑意。 “周公会否觉得,此行不够庄重肃穆?”萧懿龄看着他的神色,试探道。 他笑了一声,回头看向萧懿龄,略一拱手,道:“长公主若在,恐怕只会想同他们一起下水摸鱼。她最喜欢上巳节了。” “荣惠无福,未尝得见长公主之风采,如今却要继承长公主之懿德。” 长者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七十余年看遍世间冷暖的双眼,似乎一下子就能看透,面前这少女清冷端庄外表下,隐藏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 他垂眸沉吟,又环顾四周,然后缓缓叹道:“当年,她的身边也是有许多人帮她的。你要相信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萧懿龄听到这话,跟着他的眼睛望过去,便看见四哥萧承禃带着侍卫鹤林,同一众金吾卫们围坐着,韩彬也与他们混作一团,有说有笑。 而顾定安正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水囊,然后向她走来。 “殿下,周公。”他走到他们面前,驻足行礼。 周公看了看萧懿龄,又看了看顾定安,了然一笑,道:“那边的鱼好像烤好了……你们年轻人聊着,老夫先去一饱口腹了。” · 春日郊外的河边树荫下,融融暖阳从树叶间投下几缕光,清风徐来吹得人很是惬意。 萧懿龄享受着柔和的春风,眯眼看着河面,几只野鸭正扑腾着觅食。 “这位周公,周郎中的叔祖父,便是同镇国长公主曾经有过婚约的那位吗?”顾定安问道,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萧懿却不为所动,挑眉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顾定安的样子明显是有话想说。 萧懿龄拉着他,直接面朝通安河,在树下并排坐下,以免一直仰着头同他说话,会脖子疼。 “侍卫们烤了兔子和烤鱼,味道不错,还有胡饼。若是嫌那边烟味大,我这里还有些怡味轩的点心。”说着,他将一个油纸包和水囊递过来。 “多谢。”萧懿龄抿唇一笑,接过了油纸包。 顾定安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了半块山楂糕,才轻声道:“前几日,你去金吾卫的事,手下都告诉我了……谢谢你。” “嗯,”萧懿龄没看他,继续专心吃着糕点,“还有什么?” “那日我去云岭大营,几个校尉起哄要与我比武,我跟他们打了一遍。回来后,他们就去找了孟迟,第二日,孟迟就去给我请罪了。我告诉他,身为长史,无故旷值,要罚俸一年,只是以后看他表现,再决定罚哪一年的。” 他语气平淡,描述中也只有干巴巴的平铺直叙,萧懿龄却听得心念一动—— 一方面是,如此直接的以力破巧的办法,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另一方面,她也没想到,一向坦诚直白的顾定安还会玩这种文字游戏。 顾定安接着说:“我还告诉孟迟,我与荣惠公主……素来交好,公主的话只是同他们开玩笑的,叫他们不必担心。” 他说这话时,语气稍有凝滞。 在下属面前公然否定她的话,萧懿龄本该不悦的。可他顶着一张冷脸,又有些不自信的样子,在她看来,实在有些可爱。 她心中刚生出的一点气,也被他搅散了,一时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顾定安又无声朝她使了使眼色。 萧懿龄随他示意的往旁边看去。只见几个金吾卫军官打扮的汉子,蹲在远处的篝火旁,手上烤着鱼,眼睛却时不时往这边瞟过来,正偷偷看他们聊天的样子。 萧懿龄有些羞愤。 她刚要转头跟顾定安“兴师问罪”,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样子滑稽的草编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