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对珠儿道:“这果酿喝多了竟也有些醉意,陪我出去透透气吧。”随即起身,向身后的偏门走去。 · 兴庆殿西偏门出来是一片小花坛,远处是名叫瑞霞湖的人工湖。 因为此处离皇帝寝宫紫宸殿不远,守卫颇为严格,瑞霞湖边还站着几个执勤的侍卫。 落日映在湖面如同洒金,光芒四射,刺得人眼前如梦似幻。看久了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影影绰绰的。 天空中飘着连头发都不会打湿的小雪。 萧懿龄在檐下站着,望向瑞霞湖的方向,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这几天她心里装了太多事。 母亲的日记,皇帝的转变,太后的态度,册封圣旨,李钧和鲁国公,年后的册封礼,狊乌特、苍隼部和茵支公主,甚至三哥随口提起的顾定安。 桩桩件件,每一个细节,她都忍不住一遍遍回想斟酌,生怕有哪里漏下。 全都是麻烦事。 萧懿龄觉得,这种感觉,好像小时候的那些线团。 那是大概五六岁的时候。 那段时日,母亲惠妃刚去世不到一年,母亲在时,给她留下的乳母嬷嬷也莫名病死。 她总是不知为何地突然感到烦躁。一点小事就能叫她大发怒火,无论写字读书还是品茶绣花,这些寻常静心的法子,都不能叫她平静下来。 旁人都说,她是走了她母亲的后路,成了个半疯。 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她不知摔了多少瓷器,撕了多少纸,甚至好多次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用头去撞一旁的瓷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本能地想让自己舒服些。 后来还是太后娘娘,听说了这些情况。她亲临拾翠殿,将萧懿龄接到蓬莱殿住了三个多月。 从炎夏到初冬,每天不做别的,只把她关在一间空屋子里,给她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五色丝线。 太后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想,只看着眼前的线团就好。何时把线团全部解开,按颜色分开捋好,何时才能从房间里出来。 从每天把丝线全部扯断,弄得自己双手鲜血淋漓,到能专心在两个时辰内解开手中的线团,萧懿龄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后,萧懿龄最后一次从那个空房间走出来,太后才告诉她,“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②” 那日太后给她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吃完便叫她回去了。 独自一人走回去,迎接她的是一个全新的拾翠殿。 原本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装饰都被换成了清新典雅的风格,殿中侍女也换成了比她稍长两岁的文碧和文杏…… · 萧懿龄在外面站了一刻钟,直到觉得冷了,才回到兴庆殿。 刚踏入正殿,就见一群人往外走去。 萧懿龄先以为是宴会结束了,可看众人都面色有异,脚步匆匆地样子,又觉得不对。 拦住一个内侍询问,才知道是文晖阁出了事。 “禀公主,是鲁国公家的李二郎,不知怎么,在文晖阁上与苍隼部公主起了争执。李二郎跌下楼梯,听说摔断了腿。鲁国公同几位大人正过去查看。” “端王呢?”萧懿龄忙问道。 “端王先前被谢校书叫走了,听说走到一半又遇到紫宸殿来宣,现在应该还在紫宸殿。已经有内侍去传信儿了。这苍隼部公主也在找端王殿下,说是要讨个公道呢。” 萧懿龄到时,文晖阁东侧外梯的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施害者,被害者,围观者,家属,太医,还有内侍宫女们都挤作一团。 茵支公主满脸怒气,抱臂站在二楼柱子旁,冷眼看着楼下不知死活的李钧,和一旁焦急的鲁国公。 鲁国公见嫡孙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模样,亦是焦急。 他气得面色涨红,又是不断催促太医,又是嚷着要找皇帝讨个公道。 · 萧承祐此时才赶到文晖阁,看着眼前情形,心想糟糕,此事定与茵支有关。 待见到李钧的惨状,又忍不住暗暗为茵支公主叫好。 可转念又觉得此事甚是棘手,谁接了都是个麻烦—— 首先,按理伤人事件发生在宫中,当由内庭司查办。 但,涉事双方一个是他国公主,一个是世家子弟,显然都不是内庭司审得起的。 宫城之内的案子京兆府也管不了,恐怕只能另外委派一个身份贵重之人主审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