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它被苏午迈入枯死桃树,某种规律就在桃源村被触发,它亦因此不知被转移到了何处。 满树桃花飘坠。 树前的张母悄悄抹着眼泪,并未因为儿子这番异常的举动而惊异什么,她似乎早有预料,只是轻声催促着苏午:“我的儿,快走吧,出口还有段路呢……” 】 苏午站起身,看着满面皱纹、头发花白的张母,一时欲言又止。 张母面露出慈和的笑容,她抓起苏午的胳膊,道一声:“往前走吧!” 二人直往前去。 身后追兵汹汹。 出口愈来愈近。 母亲将儿子送到了那条幽深的山洞隧道前,她擦了擦通红的眼眶,把儿子朝前推了推,推进了山洞中:“快走吧!” 黑漆漆的山洞吞没了儿子的五官,他转回头来,母亲亦只能看到浅澹的轮廓。 “……我……”苏午讷讷不知如何言语。 母亲肩膀微颤,她站在光里,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清晰可见。 那种卷恋又遗憾的表情浮现于她的面孔上。 她端详着黑暗里‘儿子’的轮廓,仿佛从那面孔轮廓里看到了自己梦中无数个日夜都会梦见的五官,她轻轻道:“娘早就看出来了,娘早就看出来了…… 我的孩子,我的张娃子,回不来啦——再也回不来啦…… 但你又真像我的张娃子啊! 我的张娃子,若是没有失足落水,也和你一般大啦…… 我的张娃子,我再也见不到他,我哭了好几年,都快把眼哭瞎…… 孩子,你也有自己的父母罢? 你要留在这里,他们见不着你,他们也会很伤心的罢? 别再叫父母伤心啦,别再叫天底下,再多一个哭瞎眼睛的老娘啦…… 孩子,你快走吧,快走吧……” 几个青壮已经奔到了张母身后,却只能簇拥在张母左右,瞪视着山洞里的苏午。 苏午喉结滚动。 一种酸疼的情绪在胸腔中酝酿着。 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见张母凝望着黑暗里的他,忽又轻轻说话:“我的儿啊…… 你还会回来,看看为娘。 叫为娘多看你两眼吗?” “娘亲——” “妈!” “妈!” 黑暗里,响起几声悲伤的呜咽。 桃花源重归平静。 桃花源外,一个青年躺在纸船上,仰面望着寂寥无声的天空,满面俱是泪水。 河流两岸间,一座座墓碑化作漫漫桃树,飘转无数粉色花瓣。 青年从纸船上翻身坐起,翻遍全身,未有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一部手机,只解下了身后的包袱,他将包袱摊开,露出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纸衣裳; 一叠厚厚的纸铜钱; 一串纸元宝。 他捡起纸衣裳边的一双纸鞋。 那纸鞋底子下上,竟有密密麻麻的针脚。 苏午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滴在了那双纸鞋子上,他的内心在此刻仿佛变作了一个空旷而寒冷的广场,广场上遍是风声。 那一双双鞋子、一件件衣裳,是张母为她的张娃子准备的。 她们有她们永世牵挂的人, 苏午亦有苏午永远铭记的父亲、母亲。 二者只是短暂相交,彼此都不能补全彼此心底缺失的那一块。 那驶过小河的纸船,轻悄悄地穿过了一片雾岚。 雾岚散去了,小河变作了一片静谧的大湖。湖边似有人影往纸船这边张望。 在那几道人影所立的码头边,不知是谁人点起了几盏灯火。 苏午盘坐在纸船上,面上泪水已经无声息消失无踪。 晚风轻轻吹。 晚风轻轻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