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舒两更天也没有停下,何氏是真的着急,再次劝道:“小娘子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这经明日再抄也是一样。”
沈舒还是没有说话,右手累得都有些发抖,却还是没有停下。
这毛笔字还真是考验臂力!
见沈舒性子执拗,何氏生怕出事,要知道沈舒可是大病初愈又长途跋涉,这要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只能吩咐好婢女照顾好沈舒,然后急急地往外院去了。
见何氏离开,沈舒眼中滑过一道暗光,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就见到袁充疾步而来,见到披散着头发跪坐抄经的沈舒,直接呵斥道:“胡闹!”
沈舒却没有害怕,只是放下笔,恭敬地行了礼:“阿翁。”
然后又问道:“阿翁,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就由着你胡闹下去吗?”袁充生气,看着沈舒手边抄写的孝经。
幼儿初学的字体登不上大雅之堂,甚至称得上难看,但却胜在工整用心。
“我没有闹,抄书也能算胡闹吗?”沈舒平静道。
袁充拿起被整理好放在一旁的孝经,虽然字不好看,却没有一处涂改,而旁边散落着地还有许多写着字的蚕茧纸,一看就是因为抄错了字被弃掉不用的。
“你抄这孝经做什么?”袁充皱眉。
“阿婆的忌日还有半个月,我现在开始抄,到半个月后应该能抄出一份可用的。”沈舒说道。
听到这话,袁充也算是知道孙女在闹什么了。
“我知你孝心,你不必理会穆媪。”袁充道。
沈舒才不信袁充的话,而是道:“阿翁为何今日不让我拜祭阿婆?”
袁充没有说话。
沈舒又问:“阿翁可知我今日住在客院?”
袁充依旧不答。
“穆媪应该去和阿翁告状了吧。”沈舒又道。
袁充还是沉默不语。
“阿翁,如果连我都不真心祭拜阿婆,您觉得过继的子嗣会真心祭拜阿婆吗?”沈舒语气幽幽。
“你这是苦肉计?”袁充将手中拿着那沓蚕茧纸扔到案上。
“不算是。”沈舒摇摇头,“我只是在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袁充皱眉,他有时候都不是很懂这个孙女在想什么。
“我从未见过阿婆,也未见过阿舅,说自己多有孝心,有些可笑。”沈舒目光坦诚,“但阿翁亲自教养我,从母视我如亲女,那我自然会真心感怀阿婆和阿舅,为他们祈福来世。”
“我为阿婆和阿舅抄写孝经,为的不是他们,而是阿翁和从母。”沈舒目光坦荡,“我提醒自己勿忘阿翁和从母之恩。”
说完后,沈舒就感受到袁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冲探究审视到复杂和感怀。
“你这孩子!”袁充笑了,摇了摇头,“连骗我都不愿意。”
“没有必要。”沈舒道,“何必在这种事上撒谎?”
说那一眼假的悲情谎言,何必呢?
别说对袁充的妻子和儿子,就是对袁充和袁皇后,她内心也没有太多感情。
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谎言,拿来骗袁充这种老狐狸只会让对方厌恶。
“好了,别抄了。你阿婆的忌日还有半月,在这之前你抄完就行。”袁充笑了,“我不让你今日祭拜你阿婆,是觉得你今日太累,再加上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明日我亲领你去家祠祭拜。”
说完后又揉了揉沈舒的头:“穆媪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以后就让阿何侍候你,穆媪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我让她长子接她回去。”
“多谢阿翁。”沈舒对着袁充恭敬一礼,她并未给穆媪求情,“穆媪是阿婆陪嫁,我愿出万钱给穆媪养老,也算是我给阿婆尽孝。”
“阿贞孝心可嘉!”袁充笑呵呵地赞扬道。
“我送阿翁回去。”沈舒主动上前牵住袁充的手,将袁充送出门。
袁充握着孙女的小手,在孙女送自己到院门口的时候就让她止步,然后道:“明日你就搬去梧桐院吧。”
“好。”沈舒笑道。
也不枉她做了这一场苦肉计了。
等目送袁充的背影消失,沈舒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的何氏。
袁氏的仆从只可利用,却不够听话。
她,想要只听自己话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