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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身形一愕,把掌心轻轻挪开,冷眼盯着桌案上那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画绢。

而就在同一时间,蹲在草里埋伏的心与,浑身一震,看着他仿若石化的身影,心口狠狠一刺——遭了,神明大人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问题!

我要去帮他!

我必须得去帮他!

……可,我怎么才能既不添乱,又能帮到他呢?总不能穿个夜行衣,拎个烧火棍冲出去,把祝云海暴打一顿吧?

就在心与挽起裤腿,做冲刺准备时,八角亭里的人忽然又动了,那动作,像是提起了笔,难道刚才神明大人只是在思考,现在要开始作画了?

白水台上画师都沉寂下来,各自执笔。

只有祝云海抄着袖子,来回踱步,焦急得就像在等待自己夫人生产,不过,他打心眼里盼着难产。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大部分的画师已然停笔,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只剩下三两还在改画。

“怎么还没出来……”

毕竟祝家做庄,大部分人都是陪客,他们露两手却万不敢夺主人风采,今日重头戏还是在那位新晋之秀,祝家三少爷祝云川身上。

“好了吗?画好了吧?”

祝云海从醉酒的瞌睡中惊醒,见亭中之人一动不动,立刻长身而起,三两步冲上台阶,借口担心弟弟的身体,连招呼也没打,便撩开帘子查看:“三弟啊,我的好弟弟,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身体可……”

嗯……

嘘寒问暖是对着人,但那俩眼珠子,恨不能粘在画案上。

此时,祝云川的眼前摆着一副和方才那色彩浓艳的山水风景大相径庭的画,画面只有黑白二色,既抽象又古怪,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祝云海顿觉神清气爽,一把将画绢夺过,冲下岩亭,只觉得老天都在助他一臂之力。

“快,快铺在这里。”

“兄台留个位置,给区区也看一眼。”

“这……”

“这画!”

祝云海摸了摸下巴,朝后方挑衅地飞去一眼,眼前这糊成一团,屎尿屁一般的东西,他不信还能变成金子。

“这,三公子,您这画的是……”

“黄河大水。”

指挥官不知何时,已走下石台,站在人群的最前方,面不改色地回答众人的问题。

“哦!区区知道了,我朝将士今夏挖断河道,水淹北燕狗,却不慎导致黄河涝灾,冲没人家千户,关中饿死上万!”

众画师发出唏嘘之声,自动将横贯画绢那一笔,想象成自天而来的滔滔黄河,而两岸着墨之混乱,自然是兵灾、涝灾与饥荒。

这时,有人指着那下劈的一笔,紧接着问:“那这又代表什么?”

“老夫倒是听说,今次大水能平,乃得益于一水工,以妙法合龙门,免下游泽国千里!”那人提着酒壶,直接大啜了一口,笑道,“自然是鬼斧神工!”

“好!”

“好一个鬼斧神工!”

祝云海是听说了黄河大水,但因为对洛阳城的影响不大,对此却并不怎么上心,因而听得那叫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好几次想要插嘴,但不是被七嘴八舌的画师们无视,便是给他那好弟弟堵了回来。

“那什么……”

“诸位可知,这合龙门却是由哪些人所为?”

“水工?”

“官兵?”

“……是河间几地的老百姓啊!他们自发开渠浚疏,合力封口截流。”指挥官义正词严道,“徭役增常,水旱靡时,民不聊生。朝野可曾将百姓生死放在心上,以水代兵,固然可以奇胜,可因此牵连的死伤者,又何其无辜!”

心与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心里蓦地想起程阿伯的脸,还有他们一起在决口营地时的场景。

那时,老人护着断腿,坐在的苍凉星夜之下,悠悠吟起——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注)”

神明大人温和却有力量的声音,和那苍老浑浊的嗓音在刹那间重合,心与眼眶一热,忍不住用手指抹了抹,她想啊,神明大人情绪如此饱满,口才如此了得,难怪千百年间,人们对神祗的拥护从未断绝过。

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的。

祝云海忍无可忍,把身边的人拨开,冲到前方。

这他娘的都在说什么,一坨狗屎也能做出这么多文章,他怎么没看出来什么黄河什么百姓!

他冷笑着,要撕破这些虚伪的吹捧:“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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