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边上站立之人低眉顺首,双手叠持,神态平静,宛如喧嚣尘世中静立的一株幽兰。捏着酒杯,他仰头一罐,烈酒入喉,却没叫人清醒半分。 原本陈毓馆想趁此机会好好打量一下古梭,心念他兴许还有让人可欢喜之处,可奈何,就凭他喝酒的模样……陈毓馆喜欢的是彬彬君子,绝对不是古梭这样的男人,陈毓馆不耐地撇开眼,观看抬中吹弹的乐师。 陈景佑没心思喝酒聊天,自发现混入离宫的可疑之人后,他心中忐忑,时刻注意着宴席上每一人的举动。但是守株待兔远远不如引蛇出洞效率快。 妘璃守在陈毓馆身边,这宴席上的一切对她来说丝毫没有关系。这几日的劳累让她早早有了睡意,尤其在这缓乐慢曲中更容易让人瞌睡。忽然,一个侍卫近身叫了叫她,她回过神来,侍卫小声说:“妘璃姑娘,南郡王请你后殿院亭边一见。” 妘璃回头望向席桌,果不见陈景佑的影子,跟浮香说了一声后轻轻从角落退出,转到承光后殿。承光后殿只能隐约听到前殿的奏乐声,而殿院内空无一人,那厢的亭子也因为瓦片碎裂不曾修木,乱乱糟糟。莫非……这只是别人开的玩笑? 正想着,墙边晃出一个黑影,妘璃吓了一跳,仔细看清原来是陈景佑! “南郡王找奴婢何事?”妘璃行礼。 “何事?自然是有要紧之事。”陈景佑压低声音,“我说,难道你就压根没发现被人跟踪?” 跟踪? 妘璃一头雾水,自己怎么会被跟踪呢。 院门外隐隐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陈景佑护着她转入旧亭。亭周草木皆有半人多高,两人蹲身在内不易察觉。 只见三四个身穿兵服的人左右张望,悄步而来。陈景佑贴着她的耳朵:“看见了吗?你是公主的贴身宫女,那些人完全可以利用你的一举一动来谋害公主。” 妘璃是真的没有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在宫内走动时心中满念着职中之事,哪里想得到竟然会被人跟踪。想到这儿,妘璃背后一阵阵的发寒:“是谁想对公主殿下不利?” “先别出声。”陈景佑盯着那几个渐渐走进的身影低声警告。 妘璃闭紧嘴巴,连呼吸也不觉放慢。 晚风切切,草木摇动,妘璃觉得周围一阵阴寒,潜意识发冷,身边的草丛中似乎还有什物游动,缓缓转过头去,一条手指粗的长蛇立起半个身子,不停吐出红信子。 有……有蛇! 妘璃瞪大眼睛,慌张地扯陈景佑的袖子。 附近杂草丛生,免不了虫蚁,可是运气竟是这般不好,还碰见一条蛇,这可真真成了引蛇出洞!而那条蛇没有退走的意思,不时吐着红信子,一双绿眼散发幽光,陈景佑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妘璃的裙子上跳来一只褐色蚱蜢,这蛇其实是想铺食蚱蜢才会盯上他们。可现下的情况,又不得伸手驱赶,只怕会惊动到蛇,到时候蛇的目标便不再是蚱蜢而是他们。况且也亦被外面几人发现。 赶也赶不得,跑也跑不得。陈景佑心下一狠,捂住妘璃的眼睛和嘴巴。那蛇果然发动进攻,连同蚱蜢一口咬在妘璃腿。蛇吃了蚱蜢也尝到了血腥味,非但不肯离去,开始用它纤长的蛇身绕住妘璃的小腿。 腿步一阵刺痛,简直比当初中箭还要疼上十倍。“唔!”妘璃倒吸口气想要大叫,一张嘴咬在捂着自己脸上的手掌。陈景佑万料不到这情况,强忍不出声,把人抱得更紧,以此来宣泄从手中传来的痛楚。 跟踪的三四人见殿院中无人,从另一扇门追了出去。 陈景佑松开手,手掌上印着一圈红红的牙印,可也顾不了那么多,抽出腰间短剑,将蛇劈成两半。妘璃捂着腿浑身发颤,低低出声:“好痛!” “蛇没毒。”陈景佑想看看伤口,想到男女授受,伸出手又缩了回去,“还好吗?” 妘璃疼地快哭了:“它刚好咬在我先前受箭伤的地方!” 这下糟了! 陈景佑深知古梭箭法狠毒,当初妘璃中的那一箭皮开肉绽,现在旧伤未愈新伤又起。他将妘璃按在怀中让她依靠,提起裙子一角卷至膝盖,果见才长出粉红新肉的地方又多了两个蛇口子,又红又肿,往外冒血。 妘璃掏出手帕,抖着手将它绑在伤口上,低着头问:“南郡王……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那条蛇没有毒?” 陈景佑一时语塞,在这宫里,人是分高低贵贱的,公主比宫女重要,为了揭穿这黑夜中的阴谋,损失一条宫女的性命又如何。可是这样的事情他心底总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自己却那样做了。 他的沉默不语,让妘璃难受,她自嘲地笑一笑。他害怕打草惊蛇,而他怕的并不是他们眼前这条实实在在的蛇,而是在冥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