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 “曼曼,妈妈知道你会不自在,也是,突然丢给你一个孩子一起住,但是小澍就住一年,而且他已经升高三了,学习很紧张,不会太打扰你的,男孩子又省事,你那三室的房子,给他住一间客房,应该也不会很折腾吧?曼曼,你梁叔叔平常太忙了,孩子奶奶又得了那种病,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麻烦你,你平常工作也忙,你们两个完全可以互不打扰……” 因为电话不接,白韵的语音就一条接一条地发了过来。 手机在自动往下播放,手机的主人张曼曼正聚精会神看一份药物分析专业文献,今天盯着电脑屏幕太久,她眼睛已经发酸了。 等语音播放终于停下,她拿起手机,看见时间显示21:02。 还行,不算太晚,可以去洗漱了。 合上电脑,她闭上眼,皱着眉忍过一阵酸涩,才又睁开,捞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回了消息。 「行,你让他来吧。」 ——白韵女士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张曼曼的生活里,是在六年前。 六年前,身为父亲的张诚不忍心女儿成为孤儿,在弥留之际设法联系上了早年的妻子,于是长到了十九岁的张曼曼获得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妈妈,毕竟她从小到大都被告知母亲早就去世。半途开始的母女情份,哪怕过了六年,总还是有些尴尬。 但无论如何,这些年白韵女士还是非常积极地在尽母亲的职责。张曼曼现在的住处就是她给买的,当初为了让女儿从出租屋搬到这里,她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厌其烦地劝说。 母女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张曼曼性格要强,做事果断,白韵则温柔似水,永远耐心十足,让人无法拒绝。 张曼曼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小澍’名叫梁澍,是白韵现在丈夫梁处桉和他前妻的儿子。 以白韵的性格,对这个孩子当然是视入己出,但据张曼曼这几天所知,这位梁澍小朋友并没有和父亲继母在一起生活过。 是的,没有过。 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这个一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白韵没提,张曼曼也就没问。 总而言之,现在一切已成定局。 张曼曼出了书房,站在门口,环顾客厅,开始思考。 虽然已经一个人住了一年,但她对这个房子并没很强的归属感,甚至比不上刚毕业的时候她自己租的小房子,当然更比不上从前和爸爸一起住的老房子。 老房子在城西,和这里隔着一个小时的车程。 这里就显得有点冰冷,客厅的沙发几乎全新,电视机遥控器还没装上电池,阳台上光秃秃的,洗手间就没沾过水。她的卧室有卫生间,有个小阳台,已经满足日常所需,事实上,她就算点了外卖也会到房间里吃,就像之前租房子那样,守着电脑下饭。 她曾经是个很恋家的人,从小学到大学都在这个城市,随时可以回家,但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家的感觉了。 所以,和一个陌生人分享一下这个地方,也不算很困难。 带着这个想法过了一周后,这天下了班回来,她就在单元门口看见了笑吟吟的白韵。 和往常一样,白韵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套装裙,搭配颜色相宜的高跟鞋,挎着小皮包,温柔的卷发,年轻得不像能有张曼曼这么老大的女儿。 她身边站着个瘦高的少年,身上穿的校服张曼曼有些熟悉,手边的行李箱不大——果然很省事。 “曼曼!”白韵一见她就笑,“这么巧,我刚打算打电话给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张曼曼走过去:“嗯,妈。” “哎,”白韵笑着答应,拉了一下少年的胳膊,“这就是小澍。” 张曼曼的目光在少年的校服上停留数秒,确定这真的是她曾经读过的高中的校服。 六中离这里不远不近,光是公交车就要坐半小时,再算上前后时间,这位高三生以后的上学之路可不算方便。 她还没说话,高三生梁澍就主动说道: “曼曼姐你好,我是梁澍,谢谢你让我住过来。” 他语调很轻快,有种少年人的活泼。 张曼曼视线上移,看清了他的样子。 如果用高中生的标准来看,他大概是顶出众的,个子高挑,头发清爽干净,模样阳光漂亮,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你好。”张曼曼说。 白韵绝对已经给梁澍事先说过,否则就她这种不冷不热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