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喊救命,才明白自己嗓子都熏哑了。 身下的手臂开始明显地颤抖,盼儿感受到了他的力不从心。 “娘…”盼儿的眼角里,看见娘亲已然面朝泥地,躺着不动。 剩下唯一木柱在此时终于快要支撑不住,发出崩裂的声响。 “司令!”亲兵从厮杀中得空赶来,拉起盼儿,又伸手来拉盛武杰,手刚触到盛武杰背上,就叫他 “嘶”地疼出了声音。 “司令,这屋顶已经凹陷了,得快!” 盛武杰拍开亲兵再次伸上来的手,只说了一句“看好她”,便扭头回到火海之中。 他转身,盼儿才发现他整个背都是红的,像是被血浸染,还有几处发黑,像是皮肉连着衬衫被烤焦的颜色… …原来方才是…盼儿的意识逐渐破碎,在彻底昏暗之前,她似乎看见那座柴房彻底倾塌,而盛武杰和娘亲都没有来得及从那里出来… *** “娘......”盼儿不知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周身仿佛仍旧在火海中炙烤,满眼都是娘亲面朝下倒在泥地里的模样。 盼儿朝娘亲小心翼翼地走近,刚想伸手拉起娘亲,却见她猛然抬头,口鼻流血,嘴唇鼻头都是烟熏的黑色,流着血泪朝盼儿问:“盼儿...为什么不救娘...”娘说着,头上忽而就着了火,就同盼儿早前在火海里见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你打小没有爹,是娘一手将你拉扯大,”娘亲顶着着火的头发,从泥地站起来,嘴角的黑血流出,“就算你要怨娘,娘也罪不致死啊!为何不救我...为何不救我!”娘亲猛地飞扑而上掐住盼儿的脖颈,叫盼儿再次陷入呼吸滞涩的深渊。 “我...我没有不救,我只是...娘......娘!”盼儿惊醒,整个人弹坐起来,大口喘气,又抚摸自己的脖颈,确认没有十指缠绕在上。 “你娘好着呢。”身旁人说道。 转头望去,只见床沿边上,是个陌生的女人,发髻上满是金钗翠玉,看着比盼儿高出小半个头,也年长几岁,一身玫红色的绸缎裙袄,脖间拢着狐狸毛,衬得那张小脸也跟狐狸似的,十分俊俏。 她正端着一碗汤药,往里头吹气,似乎是想给盼儿喂药。 “真的吗,娘亲活着?”盼儿一时间没了礼数,也不问人家姓甚名谁。 女人朝盼儿抬了一眼,确是有些责怪之意,但嘴上还是回答了盼儿的问题:“同你一样,烟吸多了就晕过去了,不过身体底子可比你好,昨日就醒了,武杰要留她,说怎么着也跟你见一面再走吧,她偏不,当天晚上就没了影。” 原来已过了两日。 幸好,方才的梦,只是一个梦。盼儿放心,回过神来,说:“姐姐也是盛宅的人?” \"我叫杜冰露,跟你一样,也是伺候武杰的。两月前陪他去了北平,回程路上他有车送,而我只有轿子坐,这才晚了他半个月。” 原来也是一位姨娘,看着倒是好脾气的人,竟还来照顾自己,盼儿欠身道:“多谢杜姐姐照顾,这几天劳烦了。” 杜冰露摆摆手,便将药碗端过来。 盼儿喝着汤药,心里平静下来,低头望见杜冰露腕间的翡翠镯子,一时愣了神。 原来翡翠近看,竟是这样的温润且通透?好看,太好看了,盼儿从没这样近地看过翡翠,趁着杜冰露不注意,忍不住地多瞄了几眼。 不知道这杜姨娘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伺候盛武杰之余,也要陪外人跳舞?杜冰露这满身的首饰,是不是就是这样换来的? 盼儿不懂市价,在心里乱猜,只觉得杜冰露身上任何一样首饰,都够自己下半辈子吃喝了......都是盛武杰赏的吗?若是哪一天盛武杰高兴,也赏她这么些穿戴,也带她去北平,她说不定就可以趁机溜走,到大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大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当掉一样首饰,说不定可以买一小块田地,再不济,她推个木轮小车,卖个花啊点心什么的,就像小时候去沈城里一样,北平那么大,生意一定好做,至少在那里,她不用陪人喝酒跳舞,若是有人不嫌弃她的过往,说不定她还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做夫婿...... 她出身微寒,从来不是个有出息的人,毕生所愿,大约也就是这么些细枝末梢的小事。 盛武杰。一切都绕不开他。盼儿终于想起来问:“杜姐姐,盛司令他还好吧?” 杜冰露说:“武杰伤得不轻,背上没一块好皮,架回来的时候,我闻着味道,还当是哪个新兵蛋子买了块烤肉回来呢,那肉都要烫熟了,还坏了只胳膊,这两日都没有下床。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摔打,过两天就好全了,不打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