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的。渡边说: “满清最后那位皇帝,前些日子被赶出了紫禁城,想必武杰先生早就听说了。” 盛武杰点头表示同意。 “对于此事,武杰先生是如何看待的?”渡边夹起鱼生,沾了山葵,塞进嘴里。 盛武杰整理自己西装的袖口,回道: “世界变了,大势所趋罢了,我一介平民如何看待,不重要。” “大势所趋。”渡边拿起尖头筷子,在淡酱油里轻轻地点了两下,屋里三味线的琴声随之戛然而止,整个屋子瞬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渡边放开了搭在盼儿腰上的手,往前一凑,眼睛盯着盛武杰道: “武杰先生这个词用得很好。那你知道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大势所趋吗?” 话里有话的架势,似是想要套盛武杰的话,又或许是要盛武杰给一个态度。 盛武杰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清酒杯口画圈,抬眼朝渡边说: “强者就是大势。” 渡边笑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盛先生,你应该改名,叫盛俊杰才好!” 名字都被人改了,盛武杰也不恼,举杯,言简意骇: “只论强弱,不论是非,这便是大势。” “说得好!”整桌人在渡边的带领下,共同举杯,小台上的三味线琴声再次响起,还多添了两位舞扇子的艺伎。 屋内的空气再度回暖,只有言盼儿一个人手脚冰冷。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成亲当日,新郎为何不来,为何全府上下,连个迎亲的人都没有,再比如盛武杰为何偏偏会在今晚来找她,他又为何方才在床上是那一副愠怒的眼神... …原来他只当她是个妓子,买回家来,准备送给别人的妓子,他从来没有打算把她当作盛家人,至于他方才担心她鞋子太小,也不过是害怕她扭了脚,就无法陪客人跳舞而已。 在醉眼迷离的宾客之间,言盼儿望向盛武杰,他不知什么时候理好了自己散乱的短发,现下背头梳得整整齐齐,西装领带系得严丝合缝,与邻座侃侃而谈,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全身上下透露着如鱼得水般的自在,浑然不觉言盼儿带刺的眼神。 仰头饮酒之际,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与言盼儿重合,而后又落落大方地看向别处,仿佛他望见的不过是这房中的一把椅子,一张古琴,只是一个物件,而不是他新娶的姨娘,不是刚刚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的女人,仿佛他与她并无瓜葛,她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言盼儿想到了之前住过的马厩,也许那便是盛武杰无言的隐喻,就算她如今从斗室里搬出来,也千万不能忘记自己入府的身份。 酒过三巡,渡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要拉言盼儿的手,邀她跳舞。 舞伴,艺妓,这便是她在这房中的身份。 怎么忽然落了这么个低贱的下场。言盼儿心里怨恨。 也许错的不是盛武杰,不是娘亲,而是她自己。 银子是娘亲收的这没错,可她已然十七,比娘还高出半个头,若是她当初咬定非白邦彦不嫁,死活不入这司令府,娘亲也奈何不了她。 言盼儿忽而自省起来,颇有些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意思,猛然发现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其中也有她自己的原因,是她自己想进司令府来开开眼,丝绸的软滑,大白米饭的香甜,还有曲径回廊中的别致,她怨不得别人。 角落里的人抽起大烟,屋内空气变得混浊。透过迷雾,言盼儿对盛武杰露出微笑,转而仰头,握住了渡边的手。 原来这天底下的每一样东西,早都暗自标好了价格,她得了好处,便不能吃霸王餐,现在是轮到她付钱的时候了。 跳这一晚上的舞,换一个月的白米饭,她不亏。 言盼儿在心里不停地劝说着自己,心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揪起来疼,至于眼前的渡边,她连看都不敢看,生怕一眼就要作呕,在自己腰上感受到渡边手指的时候,盼儿头皮都麻了。 而后的一个小时里,言盼儿被渡边搂在怀里,她不会跳舞,渡边并没有介意,颇有耐心地教她,渡边又跳又教,不一会儿就累了,一众人闹到了凌晨四点半,才悻悻地散去,临别之时,渡边拉着言盼儿的手,说盛武杰当真好福气,唠叨了好半天才离去。 盛武杰将一众东洋人送上汽车,目送尾灯,恭敬地弯腰。 他转身抬手,要身边伺候的仆人都回去休息,众人散去,唯独言盼儿立在原地。 细月微光,路灯憔悴。 言盼儿望着盛武杰,瞳孔里满是憎恨厌恶。 “为什么不走?”盛武杰面无表情地明知故问, “是还想赏月?” 赏个屁!言盼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