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都快烧干了,李凌也没吃上柴火鸡,就与顾况还有海畔和长缨在厅中的篝火边坐着,城门口月亮挂得老高,他说:“大都督,不若我们去哄哄公主吧,我饿了。” 莽莽去看杨简,杨简的猪肝汤里下了许多枸杞叶,他也不挑食,将猪肝与枸杞叶全吃了,莽莽坐在他床边,问:“想不想下床走走?” “你吃了吗?”杨简问公主,“如果皇室安排你再嫁,可有什么打算?” 杨简直觉新帝不会留着公主在后宫,极有可能是公主一回京,就会将公主嫁出去。莽莽在他身侧坐着,问:“是赵宁的意思?” 也就莽莽敢直呼新帝的名字,血脉相系,可就怕封太后也有自己的打算。杨简道:“你嫁的好,太后娘娘也容易放心。”委婉告诉莽莽,不是你弟弟想嫁你,他不在乎你嫁不嫁,反倒是太后不会留你。 “嫁谁?”离开朝廷太久,如今各方势力分布莽莽不清楚,她着实不知封太后有什么资本和赵宁抗衡,以至于又要拿她这个女儿当政治筹码。 杨简仔细想过很多回,封太后想将公主嫁到哪里去,谁和公主又相配。 公主这个年纪,如想找个世家未成婚的,很难。但若是去做继室,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咳,”杨简轻咳一声,压着声音回她:“最大可能是岐阳王叶玉真,他还没成婚,与你同岁。我觉得——” 杨简自己是成了婚的,与妻和睦,还有两个孩子,他说:“纵使我想娶你,许你后半生,许你安稳,太后也不会答应的。” 可能父亲杨素也不会答应,实在荒唐,公主进杨家,给杨简做妾。皇室不许,杨素也不许,除非杨简休妻,娶了公主,再封驸马。 “莽莽,对不起,我......”又要咳嗽起来,“莽莽,我,我不能。” 不能娶你。 顾况与李凌都在廊下听着,莽莽一根筷子丢出去,“谁?” 李凌想跑,顾况却动也不动,莽莽追出去,瞧见那人站在门外,不动如山。 “是谁?”杨简在房内问。 “是狗。”莽莽回身,同杨简道:“你就是多虑,等赵宁下圣旨那天,我们再说。” “莽莽。”杨简抬头,眸色很忧虑。 “睡吧,难道你想我坐在这里,陪你入睡?” “不必,你还没吃饭吧,快去吃些东西,不必理我。”杨简只要想起已有妻子,就觉得对不起莽莽。 “我将碗收走,明日再来看你。” 门外,顾况还在那里站着,圆圆月亮忽然弯了,弯如钩,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替杨简掩了门,两人无声到中堂,那锅鸡汤真的要烧糊了,幸好李凌机灵,先熄了火。鸡汤依旧吊着,莽莽一脚踢火堆,顾况说她:“心里有气,不想嫁人?” 莽莽挑起长矛,一个人在月下练武,李凌端着饭碗在廊下站着,海畔拉他,“当心公主挑了你的碗。” 顾况说得对,心里有气,嫁人,凭什么嫁人!十二年前,她才十五,远嫁察罕湖的时候,她心里很害怕,明明怕得很,却要维护皇家长公主的脸面。 皇家长公主,皇家连个封号都没给她,刻薄寡恩的皇族赵氏。到草原的那天,大汗与她对饮,她不会喝酒,同大汗说,大汗似乎有些同情地看着她,然后就去了别人的帐篷里。 从那以后,人人都知道她不受宠,不是大汗喜欢的夫人。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莽莽长吟,顾况挑起战矛,海畔点了看呆的李凌一下,李凌赶紧放下碗,接过顾况掌中长矛,“大都督、公主,末将不才,也想领略公主战矛的风采。” 李凌功夫不弱,和莽莽鏖战三十来回,顾况在一边看着,还要点拨几句:“她投笔吏,你请长缨,打她腰下。” 李凌模仿当日顾况用矛,不料被莽莽反身一杀,顾况笑,“她走马川行雪海边,你是短兵不敢接。” 莽莽赢了李凌一回,李凌却说顾况,“大都督,你偏心,方才看似指点我,实则是在指点公主,如若不然,公主赢不了我。”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海畔将那锅烧干的红枣鸡汤一并倒入柴火锅中,几人围坐于锅边,饮了一晚上的酒,饮到月色下沉,饮到晨曦再起。 李凌喝醉了,端着碗就已经睡起来,海畔去收他手里的碗,他还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