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彦愕极又怒极,声音尖利起来,“韩七!你竟敢如此!” 韩七懒得理会,对崔良道,“安抚百姓之事就偏劳阁下了。” 崔良早听说韩七小姐厉害,这次亲见她的能耐,只觉痛快之至,连声应了,连眼风都不扫裴家人。 韩七打量陆九郎,“还能走?” 陆九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终是脱力过度,试了两次未能站起。 韩七一声唿哨,黑马奔近,她一跃而上,将陆九郎也提上鞍,驭马自去了。 她没对裴家少主动手,也不曾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却比辱骂更让人羞辱。 裴行彦气得通身发颤,面色苍白,狠狠咬住了牙。 陆九郎看来状况不佳,其实仅是耗力过度,刀伤也浅,在医馆敷扎完就恢复了行走,韩七折腾一阵也饿了,索性带他去了酒楼。 韩七进食静默又快速,陆九郎在军中抢惯了,也改了矜持的作态,二人吃得风卷残云。 陆九郎填饱肚子,搁下竹箸开口,“就算姓裴的再闹,韩家不会让我死,对不对?” 这句话问得十分笃定,韩七没有回答。 陆九郎并不放弃,“韩家为何护着我?我有什么价值?” 韩七思了片刻,不咸不淡的道,“不管是什么,你该明白人的好运是会用完的,韩家不是世间的主宰,这次要不是阿娘让我去看马球,你已经死了。” 陆九郎没有再言语。 戏台上的伶人戴着面具演兰陵王破阵,唱唱打打的热闹,韩七极少观赏这些,一时颇为入神,待一折演完收回视线,才发现陆九郎一直在看自己。 她也没在意,随口道,“你不必乱想,没什么值得韩家利用的,也无须过于担忧,裴家人就是心眼小了些,不离营就行了。” 陆九郎眼眸深狭,轻佻又不怀好意,“我是好奇,你又不是韩家血脉,为何要拼命苦练,怕无能了会被韩家抛弃?” 他的话语如一根尖利的针,刺窥她的反应,等待下一瞬的变色或羞怒。 韩七一怔,随即了然一哂,“你这人就是心思龌龊,喜欢乱猜,阿爹和阿娘待我如亲女,从不愿我过于辛苦。” 陆九郎完全不信,“要是能安享韩家女的尊荣,你为何还要拼力去争强。” 韩七不答反问,“今日我让裴行彦收手,靠的是韩家小姐的名头?那是因为我够强,他打不过,只有气得发抖。” 陆九郎一时语塞。 韩七蓦然笑起来,头颈昂扬,眼眸灵动又骄傲,“你说,做强者的滋味如何?” 她的双颊有细小的晒斑,嘴唇透出干纹,在游击中熬得眼眶微陷,发丝蓬散,没有一点贵女的娇嫩水润,却鲜明盛气,桀骜又飞扬,出奇的慑人心魂。 陆九郎望着她,沉默了。 韩平策三岁起被督着练功,多年来从无一日懈怠,晨起从小厮手上接了热巾敷脸,打起精神出了屋。 韩府占地不小,屋宅却不算多,要不是几个女儿陆续嫁出,住得甚至有些挤,正是因为家中有个开阔的练武场,里头搏场,斗桩、箭场、马道一应俱全。 韩平策到来之时,韩七已练完了拳脚,正在松缓筋骨,武场里头人不少,有的举锁,有的绞斗,有的练刀,大多是家中护卫。 韩平策一扫,诧异的瞥见一张讨厌的面孔,“那小子怎么进来了?” 既然裴家少主不依不饶,韩七自不能再让陆九郎落单,随手将他扔在家中客房,等过几日一道回营。 韩平策听妹妹述完首尾,颇为无语,“幸好没让裴家人得手,那得成什么样。裴行彦也没出息,上次吃了亏,裴家打发一群人来捧着,枉我教了快半年,还不如普通一兵,干脆送回去算了。” 韩七拔出一杆长枪,准备练习,“阿爹也没指望你能将他训出来,好生供着就行。” 韩平策当然也明白,牢骚两句罢了,“我还纳闷马球赛怎么没见你,原来有这一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韩七就不说话了。 韩平策知道妹妹不高兴,故意逗弄,“你就不奇怪,回来娘怎么没抓着你问?” 韩七狐疑的看他,抿嘴等听。 韩平策咳了两声,学着韩戎秋的语调,“七丫头还小,议亲暂且不急,先放一放。” 韩七喜动颜色,笑容霍然而绽。 韩平策失笑,随手也拎起一杆枪,“心情好了就对练一场,看你最近可有长进。” 韩七神采奕奕,毫不犹豫振枪一刺,兄妹二人开始较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