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转身就走,显然不愿久留是非之地。 其姿态如此果断决然,实在大出众人意料,连李谱、余秀英等人见了,都不免面面相觑。 然而,金不换竟好似早料到妙欢喜会有如此决断一般,不惊不乱,甚至还笑了一声。 眼见着妙欢喜将走到门边,他只轻飘飘问了句:“六十年前,贵宗所在的凉州祁连山顶,也是遍生寄雪草,只是不知,灵草最终都落入何人之手?” 妙欢喜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她那犹如画匠精笔细描的面容上,掠过了一抹寒意,只回转头来,逼视金不换:“你想说什么?” 金不换的姿态却更放松了,语调慵懒:“不过是前阵子寻寄雪草,又听菩萨说祁连山顶六十年前也是生长寄雪草的,便想做两手准备,也去查查祁连山顶六十年以前的寄雪草,是否会有留存。若有,岂不省了我等许多事?不过没成想,寄雪草有无留存没查到,反而因此得知了几件与其有关的旧事。” 妙欢喜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金不换依旧平静地回视她,然后抛出了一句:“听闻,春雨丹的丹方,最早是来自日莲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周满都感到了意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金不换与妙欢喜。 毫无疑问,他说的不假—— 因为妙欢喜脸上已看不出所有表情,只有垂落在披帛旁的手指悄然紧握,分明杀心暗动。 金不换好似全无察觉,继续道:“在三百年前,寄雪草还只是一味普通的灵草,既长在祁连雪顶,便为日莲宗所用,作为香草在祭祀金乌神鸟时焚烧。那时日莲宗在女帝武皇治下,掌管凉州。然而那一年,武皇忽然道陨身灭,三大世家接管其权。当时的日莲宗宗主因曾归服与武皇,唯恐被世家清算,惶惶不可终日,千方百计想要讨好世家。大约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让他在祭神时恰好发现了寄雪草的另一妙用。于是他苦心研出丹方,并派使者亲去神都,将丹方献上。可没想到,换来的竟不是上位者仁慈的宽恕,而是一场血腥的屠戮……” 众人从来只知春雨丹的威名,却不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秘,一时听得入了神。 妙欢喜紧握的手指,却是慢慢松开了。 金不换的声音里,于是多了几分悲悯与讽刺:“三大世家,三位贵客。王氏的苦海道王敬,陆氏的不夜侯陆尝,宋氏的鉴天君宋化极……杀得祁连山顶无活口,寄雪草上尽染红……从此以后,日莲宗再无人知晓丹方,不仅寄雪草全入世家口袋,连凉州所有矿脉所采出的灵石,都须有八成上交世家,只留两成与宗内。世家以春雨丹培养族中子弟,日莲宗乃至其余宗门则各受盘剥,三百年来,此者消而彼者长,差距便更如天与地、云与泥了……” 妙欢喜道:“郎君既知道得如此清楚,又何必再白费口舌?这天下,六州一国,除蜀州还有望帝撑着,其余千门百家,哪一家哪一门,不是世家傀儡?悉皆俯首听命而已,岂敢有反心!若有,我日莲宗当年之血,便是来者之鉴!” 金不换道:“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吗?” 他掰着手指细细数来:“鉴天君宋化极十余年前殒身,宋氏群龙无首,只有宋元夜、宋兰真作为其血脉勉力支撑;苦海道王敬闭关终南圣境不理王氏俗事,所谓神都公子王杀从来不见踪迹;陆氏倒有不夜侯陆尝撑着,只可惜,君侯新败于那天人张仪之手,道心崩毁境界大跌,陆氏纷乱将起,连陆仰尘都得寄身剑门学宫以避纷争之险……” 别说三大世家,就是整个天下都快乱了! 金不换笑着道:“犹记得初入学宫,参剑堂前试剑,妙仙子修为卓绝,分明留有余力,却偏试到第七剑便止,恰好在陆仰尘之下。金某原以为,仙子韬光养晦,当是心有大谋,不总愿衣锦夜行、常为他人陪衬的。” 这一次,妙欢喜静默了良久,心中显然有所动摇。 然而最终还是道:“衣锦从来当夜行,纵为陪衬又如何?金郎君今日设宴之美意,妙欢喜心领了。” 言罢,她略一颔首,再次转身。 周满见状,心中不免沉落几分:劫掠陆氏容易,炼制丹药不难,最棘手的竟在眼下这一环。春雨丹这等稀世的珍药,只因世家旧日余威犹在,便连日莲宗这样的大宗门都不敢轻易染指,何况乎其他小门小派? 纵然金不换已做了不少准备,眼下却似乎也要付之东流了。 王恕在旁,神情也微显凝重。 妙欢喜再一次行至门前。 门边的余善下意识看向金不换。 金不换凝视妙欢喜背影,目光闪烁,只轻叹一声:“那便当我看错了人吧。” 随后将手一挥,示意余善开门。 余善于是上前,拉开紧闭的厅门。 妙欢喜的身影有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篆刻在厅门上的阵法图纹,被渐渐拉长,眼看着就要因越扩越大的门缝而断裂关闭。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砰”地一声用力将门扇压了回去! 余善一惊,顺着那只纤白素手抬头,便看见了妙欢喜那张不知何时已被寒霜笼罩的脸。 金不换唇畔终于挂上了一抹狐狸似的笑。 妙欢喜回首,平素明艳的面容,此刻竟有种压抑的阴沉,抬手向那箱春雨丹一指,但问:“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众人闻言,心中都狠狠吃了一惊:妙欢喜这分明是改主意了! 连周满都没忍住怔了片刻,随即才慢慢笑起来。 金不换答道:“皆在今日厅中。” 妙欢喜于是向厅内所有人扫了一眼,似乎衡量了片刻,然后才道:“我可以蹚这次浑水,但先小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