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来人啊!” 曾典的喊叫吵醒了广安侯府,门口守夜的元聪第一个冲进来查看情况。 不久前还坐在一起喝酒,谁料一觉醒来,人竟死在自己旁边,俩人甚至盖得是同一床被子。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蹿到头顶,曾典冷得厉害,牙齿跟着打颤。 她身子后挪,混沌的脑袋彻底清醒了,之前目睹过康儿的死,那时尚能保持冷静、分析案情,可这次惊吓太过,完全没心思、没胆量。 只想要离死亡现场远一些,再远一些,最好远到一切尚未发生的地方。 屁股移到床边,曾典跌下了床,她从地上爬起来,逃命似地出了卧房。 留下的元聪同样被吓得脸色刷白,开始怀疑自己在做一个大逆不道的梦。 太孙怎么会死!还是死在广安侯府里! 门外又进来两个丫环,人人都被吓住了。 元聪她不得不承认眼前发生的就是现实,她先回过神来,于是赶紧朝元怀悯所在处飞奔而去。 夜深人静,曾典的声音格外明显。 元怀悯在房中听到了动静,她本就睡眠轻,还有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所以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 听出喊人的声音是曾典的,再想起曾典跟曾广遇在一起。 元怀悯担心曾广遇出事,穿上靴子,披着外衣就往落英院赶。 她跟元聪在半路碰上,看到元聪的表情,元怀悯猜出事情不妙,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心中蔓延出了怪异的预感,元怀悯追问:“广遇呢?” 元聪抬头看了主子一眼,迅速把眼睛垂下去盯着地面,听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觉得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 “太孙她,死了……” 元怀悯的脸色沉了下去,连带周遭的氛围一起跌落,浑身散着黑压压的气场,能将一切吞噬粉碎。 元聪不敢再抬头看主子,一路低着脑袋跟在元怀悯身后,再次折返回落英院。 落英院里,曾典跪坐在院中央,哭得满脸是泪,直不起身来。 丫环们跪在旁边,各个丧着脸。 元怀悯盯着敞开的房门,她生了怯意,急匆匆的脚步忽然变慢,一步步走过曾典,走过满院的丫环,迈上台阶,进到那黑漆漆的屋中。 曾广遇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情痛苦,仿佛生前经受了极大的折磨才死去。 太孙的脸如月光一样煞白,可嘴唇却似天上的阴云,黑得压抑,让人害怕。 战场上叱咤风云、杀敌无数的元将军第一次不敢见死人,她挪到床边,伸手去摸曾广遇的脸。 元怀悯眼眶发红,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场景。 广遇摸起来很冷,元怀悯捂住曾广遇的手,试图将死去的人捂热了。 小时候玩雪,广遇的手冷了,就爱往别人的脖领子里塞,那时元怀悯总是抓过曾广遇收拾一顿,但现在她巴不得看到曾广遇调皮。 元怀悯捏着曾广遇的手按到自己的脖颈处,嗓音发哑:“广遇,别睡。” 可曾广遇的死已成定局,无论她再怎么恳求,这人都不会睁开眼,更不会再叫她怀姐。 屋外的曾典哭得如同坏了的风箱,恐惧连带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死寂的落英院回荡着她难听的哭嚎。 元怀悯抱着曾广遇,不肯松手,看着透光的窗,怔怔地安排道:“去东宫告知太女殿下,封锁侯府,不许任何人进出走动。” 元日元月应声离开,元聪候在边上,担忧地看着主子,主子拿太孙当妹妹般呵护,太孙的死对她的打击该有多深。 曾广遇去世的事情在侯府传开,同样承受不了的还有姥君,得信后人直接昏了过去,宫里的御医跟太女一道前来。 这落英院成了人间炼狱,任谁进去,再出来时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丢了魂魄。 太女身上的精气神儿猝然消失,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 抛去皇家身份,她也是位凡人,是会为女儿忧心的母亲。 太女仁厚重情,不喜吵闹,后院中只有正君和两个侍君,因此东宫子嗣稀少。 再加上正君身子不好,曾广遇不仅是唯一的女儿,还是仅有的嫡出血脉。 曾广遇去世,对东宫而言,无异于塌下了半边天。 人到中年,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女再无力忍耐克己,伏在床边哭成了泪人。 夜敲宫门的动静将皇上也折腾起来了,今夜注定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