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汁顺着凝儿的额头往下流,与摔烂的果肉一块糊到眼里。 异物的刺痛感让他皱紧眼睛,面露痛苦。 见状,曾旗舒发出了开怀的笑,少男脆生生的嗓音宛若催人命的恶鬼,在屋内折磨着凝儿的精神。 “哈哈哈贱东西!这么爱巴结,好啊!本公子今儿赏你吃果子,你怎么不谢恩?嗯?” 听着对方故意找茬的话,凝儿哪敢随便抹脸,谁知道会以何种方式惹怒曾旗舒,他紧皱着眼睛,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机灵劲儿跟着钻了出来,趁着给曾旗舒磕头的由头,凝儿将额头贴上地面,只暴露出后脑勺,借此护住脆弱的眼睛。 “凝儿谢三公子赏赐。”咚咚咚跟着磕出三个响头。 曾旗舒乐得看他求饶时惨兮兮的姿态,倒没发现凝儿趁机避开了脸。 果子接连砸到凝儿的后背和后脑,得亏凝儿挑选的都是熟透的果子,香味更浓,放到屋里代替熏香别有一番妙处,虽说是浪费,但用到曾旗舒身上,府里也没人说不是。 更重要的是熟透的果子砸到身上,要比生瓜的力道更轻些,凝儿发出的惨叫比实际夸张了不止一倍。 打人时有人惨叫,曾旗舒越听越来劲,等到果子扔完了,人被打得差不多,再听到叫唤,他又开始觉得人家烦。 曾旗舒抄起空筐扔到凝儿身上,凝儿的发髻被拎手勾住,带动他的脑袋往一侧偏去,左边额头因此撞到地面,发出沉沉的闷响。 感觉跟着天旋地转,冰冷的地面将凝儿身上的热度都掠夺了去。 这下子,凝儿的额头真是没剩几块好地方了,正中的位置嗑破了皮,左侧又被撞出淤青,瞅着很是可怜。 凝儿的身子歪倒在地,脸贴着石板面。 他强睁开没那么痛的左眼,视线与地面平齐,馨兰苍白的脸与他隔了约么八步远,短短的距离里散落得全是烂果子,半拉破碎的梨子下还有两截断裂的竹筒。 凝儿的目光顿在那处,这竹筒的雕花成色瞅着好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凝儿脑筋灵活,记性更好,上一瞬有疑问,下一瞬就回想起来了。 大概一月前,他进屋打扫时,看到碎瓷片堆下藏着同样工艺的竹筒,与现在相比只有大小和坏掉的方式不同。 上次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砸烂的,而眼前的更像是跟果子一同摔坏的。 如此说来,三公子突发奇想要用新鲜瓜果代替熏香,也是在竹筒事件之后。 果筐每天一换,里面的瓜果便宜了沁芳院的小厮们。 奇怪的是,明明是可以叫粗使小厮去换取果筐,可三公子偏要让贴身的馨兰日日往返,说是馨兰挑的果子更合他心意。 时兴的瓜果就那些种类,再会挑也挑不出花来,凝儿从结果倒推,发觉三公子和馨兰的举动处处透着怪异。 什么瓜果代替熏香,分明是趁机偷运东西进沁芳院! 这两段不属于武康王府的竹筒就是最好的佐证,会用工艺繁复的竹筒做来往的‘信封’,想来里面藏得不会是普通东西。 凝儿的注意从混乱的地面转向屋内其余位置,试图找出曾旗舒房中的变化。 他心里想着事儿,也没忘记竖起耳朵听曾旗舒的动静。 感觉到四公子站起身朝着他过来,凝儿立刻收回乱转的眼球,半阖眼皮,嘴角下弯,哼喘出惨叫。 曾旗舒剜了他一眼,他对自己制造的惨象满是嫌弃,原本要踹凝儿,可满地污渍脏得他下不去脚,最终站定在干净区域内,指使凝儿道:“把这儿收拾干净了,贱东西,可不许趴在地上偷吃。” 闻言,凝儿垂头翻了个白眼,正要应声,就听见曾旗舒又说道:“瞧我这嘴,竟瞎说,像你这种廉价的玩意儿就该趴在地上吃脏东西,不然怎么把废物皇女从垃圾堆里叼出来,给你撑腰呢。” 枕霞院前丢脸的事迹,他怕是一辈子都放不下了。 凝儿自认是贱命一条,别人怎么骂他、欺负他,他都能忍过去,全当做出人头地前的磨练。 但他无法忍受别人侮辱他的母父,现在更受不了曾旗舒用言语贬低曾典。 十二殿下在众皇女中或许不显山不露水,可却是唯一一个帮过凝儿的人。 她拿凝儿当人看。 在凝儿心中,曾典就是最好的人。 四公子又凭什么说十二殿下,也不照镜子看看他自己,跟殿下简直是云泥之别。 凝儿跪在地上,膝行着捡起四处散落的烂果子,过分用力的手掌将果子挤成了黏糊糊的果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