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穿戴整齐,重新梳了头,见到节度使之后,先自拜倒,感激涕零道:“多谢大人替小女子主持公道……”
李元达瞧了一眼,见果然是个极齐整的美人儿,心里不由得暗叹口气,却温和道:“不必多礼,今日之事,原就是府上待客不周,再细细究之,也同我教女不善脱不了干系,哪里好担你的谢?”
又承诺她:“你受此灾祸,其中也有我的过失,待到此事了结,我便请本间刺史作见证,收你做我的义女,来日你若是出嫁,府上女孩儿陪嫁多少,我照数与你。”
季明仙闻言着实吃了一惊,半是惊喜,半是惶恐,再次拜了下去:“小女岂敢领受大人如此厚重的恩惠……”
李元达抬了抬手,示意侍从将她扶起:“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你不必再说别的。”
又吩咐人去请季明仙的父亲前来。
今日宴客,请的只是女眷,季明仙的嫡母自然在此,其父却不在此间。
至于那些男宾,则是府上大公子李方靖自己请的人,与后院的宴饮并没什么关系。
作为一方节度使,李衡就是南都的天,他一声令下,季明仙的父亲岂敢推辞,带着满腹惊疑,匆忙赶了过来。
李元达见该来的都来了,这才下令把在这儿的人都叫过来。
心腹见状有些迟疑:“大人,是否过于声势浩荡了些?”
李元达也很诧异:“啊?不是都浩荡完了吗,还在乎现在这点儿?”
“抓奸的时候不在乎叫人知道,破案的时候倒是在乎起来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叫过来,都叫过来——我只怕人来的不够多!”
一声令下,府上的男宾女客们齐齐聚了过来。
其中,脸颊高高肿起,神色各异的李家嫡系们,堪称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尤其是曹氏,红着眼睛坐在一边儿,以一种既生气又愤恨,还有些委屈的神情,恶狠狠的瞪着丈夫。
李元达无视了她。
一摆手。
心腹便上前两步,沉声宣布今日之事的调查结果。
季明仙的父亲季廉稀里糊涂的被人叫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冷不丁的听说大女儿被人发现衣衫不整跟外男躺在一张床上,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半儿。
再知道这事儿其实是小女儿与节度使的女儿联手设计的,只觉得剩下的那一半天也塌了。
这,这可真是……
季廉心里边五味俱全。
长女和幼女之间的矛盾,他其实有所感觉。
不只是长女和幼女,作为丈夫,妻子和妾侍之间的龃龉,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妻子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他要维护妻子的威严,尤其前边两个儿子都是妻子所出,所以他不仅不能偏向妾侍,反而要对妾侍严苛一些。
妾侍比他小了十多岁,又只有一个女儿,等到他百年之后,还不是要看正室夫人和嫡子们的脸色过活?
过于宠爱她,对于她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对于一个出身低微,又过于美貌的妾侍来说,要面对严苛的丈夫和主母,其实也很艰难。
季廉有些于心不忍,所以便稍稍偏爱季明仙这个女儿一些。
毕竟,这个女儿的确生的漂亮,而且人也温柔聪慧。
可是那位世交之子的到来,将季廉艰难维持着的和平彻底打破了。
虽然最后他没有跟季家的任意一个女儿缔结姻缘,看起来谁都没用损失,但谁都知道,那只是“看起来”。
人心一旦有了起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抹得平呢!
再之后有今日之事,好像也就不十分稀奇了……
短暂的出神结束,季廉不由得开始考虑迫在眉睫的问题——今天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明华居然勾连李家的小姐,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设计自己的姐姐!
这让季廉在惊怒之余,又觉惶恐。
倘若此事出在季家,那从头到尾便都是季家的事儿,可这事偏生出在李家,且又牵连了李家的小姐……
怕就不是他能够处置的事情了。
季廉心中三分怒火是为了长女,两分不安是为了幼女,剩下五分忐忑,则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朝廷权柄下移,吏部对于天下官员的考察和评定也就成了一纸空文,真正能够决定他仕途的,只有节度使李衡。
县官不如现管。
相较于季廉的复杂心绪,其妻贾氏就是全然的恼火和忧惧了。
恼火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自己生了个不长脑子的女儿,想拿捏那母女俩,关上门去她有一万种办法,何必非要闹到外人面前,搞得人尽皆知?
俗话说来日方长,她有儿子,女儿有哥哥,日子还长着呢,等丈夫去世了,即便季明仙嫁出去了,她那个狐狸精似的娘还不是随自己揉搓?!
忧惧是因为节度使压根没想过遮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今日之后,季家女乃至于季家的名声就算是彻底完了!
偏偏此时此地,站在李家的地盘上,她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贾氏只能看着女儿脸色惨白的同李家的女儿一起被人推到堂中,神色惊慌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