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立储君是必然的结果。
到那时候,又该如何处置对国有大功却与新储君无甚关联的魏大将军和冠军侯?
尤其此时此刻,后者正统领大军在外。
所以皇帝一定要安抚他,而不能显露愠色。
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必然做出的抉择,从大局来看,绝对不能算是错误,甚至可以说是绝对正确。
只是多了一丝考量,也少了一丝人情味。
所以现下霍去病很庆幸,混账表弟平安无恙,而匈奴事了,他近十年之内,可能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从皇帝那儿来看也好,从太子和魏霍外戚那儿来看也好,这都是一件好事。
刘彻听出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提醒,心下微动,脸上却笑道:“漠北既破,此后马放南山,你也能好生将养一段时间,的确是件好事。”
霍去病不以为然:“我年纪轻轻的,哪儿需要擅自保养!”
刘彻笑吟吟道:“只是当下情状,最好还是保养一下吧,表哥你说是不是?”
霍去病沉吟不语。
然而刘彻知道,他已经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了。
“一切都来得恰到好处,”他同空间里其余人道:“魏霍集团到了该收敛一些的时候,他也可以借机恢复从前连年奔袭消耗的元气,亲自教养霍嬗……”
想到那个幼年夭折的孩子,刘彻心绪有些黯然,这一世改变了霍去病的命运,想来那孩子也不会再如前世那般早早撒手人寰了吧?
李元达却道:“不过,看起来,你这一世的父亲已经开始提防起外戚集团了啊。”
刘彻听得失笑,纠正他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提防外戚集团。”
废黜陈皇后是为了剪除掉窦氏外戚的影响力,母族王氏后来也是被他亲自打压,祖母族、母族都没能例外,妻族怎么可能例外?
只是后族一直足够恭谨,还没有发展到那个份上罢了。
这回他非得亲上战场,本身也是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考量。
漠北这边儿自然有人留下扫尾,刘彻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启程回京的时候。
作为一国储君,这一回他的确做得有点出格。
霍去病叫医官仔细诊过,确定赶路无恙之后,协同亲信一起送他回去。
刘彻还推拒呢:“你忙你的,我自己有人。”
霍去病被他坑了两回,哪敢再信他,想瞪他一眼,看着这个脆皮围着狐裘坐在马车上的样子,到了还是忍住了。
他们前脚上路,后脚皇帝就接到了消息,知晓儿子此时已经没有大碍,待到真正见面的时候,便摆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你这混账东西,四处丢我的脸!叫你进了虎贲卫,你却得寸进尺,矫诏跑出长安,此后又几次三番冒犯大司马,当真该打!”
马上就使人前来押他。
霍去病赶忙去拦,极言皇太子所建功勋,对其大肆褒赞:“深有陛下雄风!”
皇帝看似冷漠实则很受用的嗤笑了一声:“他?还是算了吧!”
霍去病又是一通吹捧,末了,不免说起想要去大司马名号的意愿来:“如今四海升平,北方已定,臣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皇帝哼笑一声:“难道朕是那种卸磨杀驴的君主吗?不准!”旋即下令以漠北功故,加封其为万户侯。
霍去病几番推辞,皇帝执意不允,最后也只得罢了,躬身谢恩。
君臣俩拉扯结束,霍去病自去给皇后请安,皇帝一转头,居高临下的觑着一边儿脸色还有点憔悴的好大儿子,意味深长的眯起眼来。
刘彻见状就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你比我有福气。”
皇帝开门见山道:“冠军侯跟大将军,远比田蚡之流聪明。”
他知道霍去病是生了急流勇退的心,也乐见他如此,但他只是接受这份心意,却一定要继续封赏他——平定漠北的主帅没有赏赐,日后叫他如何再去用人?
且今日见霍去病有这份谨慎和聪明,就知道即便厚赐他,也不会有碍大局。
刘彻听了也没跟他说些有的没的,神色坦然道:“这是好事,对您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皇帝招招手,叫儿子面对面坐在自己前边儿。
父子俩隔着一臂的距离,别说是脸上的表情,连眼神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神色和蔼的问:“你这回出京,好像有些自己的打算?”
刘彻心说:“我爹真不实诚,试探我呢。”
口中随即道:“年少轻狂占了三分之一,不想叫大将军和冠军侯再建奇功,也占了三分之一……”
皇帝甚至于没听最后的三分之一,便微微冷了面孔,轻嗤一声:“好小子,连你亲舅舅和表哥都要防着?”
刘彻笑:“姓刘的自家人都要防着,更何况是外家人?”
皇帝满意这个回答,心头又倏然间落下一片阴翳。
“姓刘的自家人都要防着”——他们父子俩,不也在自家人这个界限里吗?
脸上倒是不显露异色:“要是没你舅舅,你这个储君之位,可未必能坐得稳。”
刘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