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凳上,一翻身,麻利的爬上马背,意气风发的抖了抖缰绳,便要出建章宫。
苏武看得头都大了,忙近前去,拦在马前:“殿下,这太危险了,请您乘坐符合身份的车马……”
刘彻坐在马背上,娴熟的安抚着身下这匹骏马,同时倔强回复:“我就要骑这匹马出去!”
苏武新官上任,既不能撂挑子不干,也不能跑皇帝面前告状,说储君殿下他不乖。
只能擦一擦额头的汗,跟他商量:“您要是觉得储君的仪仗过于繁复,不妨就乘坐轻车,如何?”
刘彻不情不愿道:“好歹得是匹马吧?”
苏武只能再退:“臣为您寻一匹温驯的小马,如何?”
刘彻麻利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可以,就这么定了!”
苏武:“?”
苏武后知后觉,使人去准备,又紧跟在刘彻屁股后边儿问:“您是不是一开始就想说动臣,骑小马出去啊?”
刘彻连忙否认:“别胡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苏武:“……”
建章宫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皇帝的耳朵。
听闻此事之后,他当即大笑出声。
这位苏家令啊,碰上自己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儿子,以后八成有乐子瞧了!
……
霍光这时候正坐在书房里温书。
他出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当中,父亲霍仲孺只是平阳县的一个小吏,母亲生下他没几年便因病辞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到他长大之后,大概会子承父业,也在平阳县做一个小吏,娶妻生子,将来儿子继续走他的老路……
直到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骠骑将军出征时途径平阳县,拜见过从未相见的父亲,留下大笔财物之后,又率军离开。
霍光这才知道,原来那位蜚声海内的骠骑将军,身体里居然流着一半和自己相似的血液。
这让他觉得荣耀又惊奇。
霍光反复回味着与兄长相见的那一日。
想兄长的意气风发,想兄长那恢弘威仪的卫队,想大军出征时的声势浩荡,还有兄长那种手握权柄、近乎颐指气使的神气模样。
越是回想,就越是辗转反侧,怅然若失。
如果没有接触到,如果没有见识到,霍光可以安心的留在平阳县做一个小吏,安心的娶妻生子,周而复始的让自己的子孙重复这种命运。
可是当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跃出了自己生活的那口枯井,见到了外边的世界,又怎么能甘心回去?
霍光生来,可不是要做井底之蛙的!
然而命运最终还是眷顾了他。
不,准确的说,并不是命运眷顾了他,而是他的兄长眷顾了他。
骠骑将军得胜而回,再次途径平阳县,将他叫到近前询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道往长安去?”
那个瞬间,霍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奔涌。
他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长安,这座父亲短暂栖身,后来魂牵梦萦的城市,就这么出现到了他的面前。
也是在来到这里之后,霍光才真正的开始理解到何为权力,也真切的开始意识到骠骑将军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大将军的外甥,是皇后的外甥,是皇长子的表兄,也是当今天子最为恩宠的后起之秀。
而他霍光借着长兄的光芒,一夜之间,竟也出现在了京中诸多高门大户人家的嘴边儿上。
长兄行事煌煌,为人豪爽,既带了他来,便爱护他到底,甚至于要带着他进宫去拜见皇后和皇长子,只是这提议却被霍光婉拒了。
“兄长厚爱,弟弟愧不敢当,”他正色拜道:“请您为我聘请名师,待到学有所成,再去拜见皇后与皇长子吧。”
长兄是皇后正经的外甥,是皇后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他霍光算什么呢?
他身体里没有一丝血液与皇后相同。
还是待到有了些许成就之后再去比较好吧。
霍光虽是小吏之子,但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以当下皇后和后族的声势,多少人想要亲附却不得其门,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却能毅然拒绝这样的荣耀,不能不说是极为难得了。
冠军侯欣赏弟弟的傲骨,由此更加看重他,为他聘请名师授课,下令府中侍从必须礼遇他。
是以这一日冠军侯不在府上,却有贵客登门,侍从们便匆忙往霍光处寻他,请他前去待客。
霍光闻讯有些诧异。
能被侍从报到他面前,可见来者乃是贵人,亦或者与兄长极为相熟。
可即是如此,又何以事先没有名帖地上,今日打了主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失礼至此?
他迅速更衣,快步往前堂去,又问语焉不详的侍从:“何不请后宅待客?”
侍从道:“来客乃是一位年轻的小公子,公子还是自己去见吧。”
却不肯说别的。
年少的霍光从他这暧昧的态度当中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侍从是知道来人身份的。
且在他心里,来客的身份比自己这个冠军侯弟弟还要贵重的多。
这样的身份,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