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拧着眉毛跟徐倩茂抱怨:“都是些什么晦气事啊!”
当着这个知心人的面儿,她也不遮遮掩掩:“老六这样,老九又这样,皇子们是该好生管束起来了!亏得不在地方,没有就藩,否则他们手底下的属官和百姓又该过什么日子?!”
徐倩茂剥了个橘子递过去:“大嫂且消消火儿。”
又说:“所以我琢磨着,这事儿得严肃点处置,叫诸王都来,现下底下的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不知道庶人六的典故,还当他们前边几个哥哥是生来就爱修身养性呢。”
皇太子妃也是发了狠:“我看,以后再有人被扒皮,就该让他们都去瞧瞧,也好长个记性!”
正说着,朱棣打外边儿进来了。
皇太子妃先问正事:“可打发人去跟老爷子说了?”
朱棣嘿嘿笑了两声,先从皇太子妃手里把那个剥好了的橘子抢了塞进嘴里,这才说:“去了去了,我刚知道,就打发人去了。这会儿老爷子还没走远,估计后天就能有回信。”
皇太子妃笑着骂了一句:“混账东西,那是你娘给我剥的!”
徐倩茂又剥了个递给她:“这事儿既出了,便不妨闹大些,也给后来人做个榜样,最要紧的是,这老朱家的家规,或许该添上几条了……”
风俗和道德的规范,到底比不过写在纸上的明文规矩。
而皇家一旦先行定了规矩,此后甭管是借机影响民间,还是借机立法,都要简单许多。
朱棣点头应了:“我再让人去给皇爷爷送个信儿,这事还得打着他老人家的名头办。”
……
朱元璋这会儿刚刚出了京师。
说起来,他年轻的时候颠沛流离,青年时期征战沙场,人到中年开始兢兢业业当皇帝,即便后边也经历过几世,但还真没怎么有如同当下这般用脚丈量山河的经历。
大批的侍从隐藏在后,几个心腹随从在旁。
这边儿刚下了场雪,放眼四顾,但见山如银蛇,连绵十数里,四下里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同行众人当中,有位姓解的庶吉士,名春雨,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专为皇帝讲解经文。
朱元璋召见过他几次,颇为赏识这个年轻人,有同科的庶吉士妒忌他的恩遇,特意进言——解春雨的妻子出身罪人徐氏一族,岳家被去官贬为庶人,他还时常与之来往,恐怕有不臣之心。
朱元璋听说之后,专门询问他此事。
解春雨坦然说:“臣的妻室虽然并非公府出身,但的确是徐家旁支的女儿,当日结亲的时候,岳家不曾介怀我门第微寒,妻子也是贤淑有礼,如今徐氏被问罪,我又怎么能见弃她?”
“且所谓前贫贱后富贵者不去,若是因此而休弃妻室,远离岳家,才是小人的行径吧。”
朱元璋赏识他的人品,由此更加高看他一眼:“太孙的生身母亲也是徐家女,难道也要因此指摘太孙的出身吗?”
下令割掉进言者的舌头,擢升了解春雨的品阶。
这次出京,又因为解春雨出口成章,通晓天下各处的地质风俗,特意将他带在了身边。
此时此刻,立在山巅俯瞰人世,解侍郎便深有赋诗一首的冲动,察言观色见皇爷神情亦有所动,便做好了当个捧哏,亦或者替皇爷圆诗句的准备。
却听皇爷愤然道:“他奶奶个腿儿,这雪白的令人厌烦!”
继而一脚踹在旁边的树干上,积雪扑簌簌落了他满身。
主打的就是一个憎恶全世界。
解侍郎:“……”
解侍郎强忍着学妻子养的那条狗抖抖身子的冲动,举止矜雅的将落在自己毛领子上的积雪拂去。
那边儿朱元璋已经扭头开始往山下走了。
别看人家上了年纪,腿脚可比解侍郎这个年轻人好得多,大步流星走在前边儿,解侍郎废了半条命才跌跌撞撞的跟上。
到了半山腰处,朱元璋停下脚来,解侍郎顺着他视线方向望去,却见有一面旗帜半遮半掩露出一角。
是一座寺庙。
解侍郎遂道:“老爷可要过去瞧瞧?”
朱元璋道:“瞧瞧去。”
一行人东绕西绕,到了近前,入寺烧香。
朱元璋:“什么犄角旮旯的破地方!”
用顿素斋。
朱元璋:“这包子真他妈难吃!”
梅花开了。
朱元璋:“大冬天的花枝招展,发骚勾引谁呢!”
解侍郎:“……”
我算看透了。
在皇爷这儿,天地万物都欠他一张赎罪券。
外边儿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朱元璋勃然大怒:“妈的,谁来扰咱清净?!”
朱元璋豁然起身:“瞧瞧去!”
解侍郎与其余几个侍从满头大汗的跟了上去。
离得近了,那争执声也近了。
“……谢三,你要不要脸?居然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
“谢家好歹也算是官宦门第,你这么做,简直令祖辈蒙羞!”
“要我说啊,那个家里,明明你才是外人,谢夫人是你叔母,莺莺是你堂妹,你这个无父无母托养在叔父家的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