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次回京,所见到的美男子实在不少,当今天子龙章凤姿,鸿鶱凤立,陆崇刚劲潇洒,英姿勃发,然而若单论仪容之俊美风雅,则无有过于来人者。
曹阳身量中等,不高不矮,纤纤玉树,皎洁的面孔上镶了一双丹凤眼。
当他含笑看着面前人的时候,眸子里仿佛溢满了温和与真诚,然而待到眼睫垂下,斜目而视之时,却觉邪气横生,妖异之态毕露。
此时见了苏湛,他脸上便洋溢着温和可亲的笑容,热情的好像是数十年不曾见面的亲近友人:“哎呀呀,邢国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贵步履贱地,实在是令此地蓬荜生辉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湛和气的与他寒暄几句,才出言道:“适才同窗往府上拜会,辞别离去不久,便有仆从前去报信,说他刚离开邢国公府,就被人抓走了。”
曹阳感同身受的皱起眉,气愤不已:“居然有这种事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啊!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又劝慰于他:“我同京兆尹倒是有些交情,即刻修书一封,请他多废些心力于此事……”
苏湛心知他是在装糊涂,不免将话说的更清楚明白些:“据那小厮所说,他是被黑衣卫带走的。”
“是吗。”曹阳有些诧异似的,转头吩咐身边下属:“去查一查记档,看有没有这回事。”
又转过头来,看向苏湛:“邢国公的面子不能不给,若真是我手底下的人抓了您的同窗,我马上便让那几个不长眼的把人放了……”
苏湛眉头一皱,一句“我此来并非有意叫曹校尉徇私……”刚刚说完,就听曹阳慢悠悠的接了下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苏湛为之一滞,就见面前曹阳仍旧是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邢国公可身兼黑衣卫统领之职吗?”
苏湛摇头道:“不曾。”
曹阳又问:“黑衣卫可有权力监察百官,纠其罪责?”
苏湛道:“有的。”
曹阳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问他:“既然如此,邢国公今日是以什么立场登门的呢?”
苏湛嘴唇动了动,正待言语,却有个黑衣卫小旗过来,他身后有几个黑衣卫,押解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刚刚同他辞别的故旧同窗。
那人见了苏湛,当真如同久旱逢甘霖,惊喜不已:“安国兄,救我啊!”
他愤恨的挣扎了着,肩膀反倒被人扣得更紧:“这群无耻小人,勒索不成,便蓄意构陷于我!”
他激动控诉的时候,曹阳便笑眯眯的听着,却没看他,眼睫微垂,只斜眼觑着苏湛。
苏湛见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心下便先松口气,继而注意到曹阳看似和煦、实则讥诮的神色,倒也不气不恼。
他向曹阳拱手致歉,温声道:“我此来并非是为干涉黑衣卫执法,也并无强逼曹校尉枉法徇私之意,只是我与他毕竟曾有过同窗之谊,不能眼见他陷入牢狱之灾却置之不理。他身为朝廷命官,大庭广众之下被擒拿入狱,总该有个缘由,不是吗?”
曹阳见他不曾作色,被自己轻轻一言顶了回去,也仍旧和风细雨,脸上的笑意便显得稍稍真实了一些。
只是他仍旧没有言语,只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递到苏湛面前。
苏湛客气的道了声谢,展开一看,却是封弹劾自己身为勋贵武将,干涉黑衣卫内务的奏疏……
饶是他这样的好涵养,此时也不禁显露愠色,曹阳就在这时候不慌不忙的“哎呀”一声,看似不好意思的说:“真是对不住,不小心拿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一边将苏湛手头上那封文书抽回,一边另从袖中取了一份递上:“这一份才是。”
苏湛深深看他一眼,面笼寒霜,将新拿到手的这份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边,脸上寒色愈重,提着那两张纸,到满面希冀的同窗面前:“是你做的,还是他们构陷于你?”
那同窗瞟了一眼面前文书上的内容,脸色微变,正待狡辩一二,就听曹阳闲闲的道:“杜五郎,我向来慈悲为怀,当下衷心劝你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他懒洋洋的看着苏湛的那位同窗:“邢国公急公好义不假,可我曹阳也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今个儿这事儿要是闹起来了,我是不介意将官司打到天子御前的。你要是理直气壮、行事无愧,天子必将还你一个公道,届时你大可以回家洗洗睡下,第二天上街围观我被斩首示众,可你要是行事有愧,到时候打完官司又落到我手上……”
曹阳欣赏着他满面的惶恐,啧啧两声,没有再说下去。
苏湛看着他脸上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将手中文书递还给曹阳,道了声叨扰,便待离开。
同窗凄惶不已的叫住他:“你帮帮我吧安国!就这一次,求你了,安国!”
曹阳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苏湛回过头去,迎上同窗满脸的盼望与渴求,面无表情道:“看在我们曾经同窗一场的份上,你就法之日,我送刽子手一壶好酒,叫他把刀磨得锋利些!”
同窗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绝望,还待再说,曹阳摆摆手,便有人堵上他的嘴,将人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