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跟前问安,各家命妇们则是依从品阶列席,往来寒暄。
又过了些时候,三省的宰相要臣们联袂而来,同相邻的勋贵们言笑几句,一道恭候天子与皇太后莅临正殿。
如是等待了两刻钟时间,眼见着时辰将要到了,众人却始终不见正主人影,心下难免泛起嘀咕来。
侍中李淳向来谨慎,目光四下里打量一圈,不禁低声同另一位侍中韦仲之道:“好奇怪,位尊的宗亲们竟也不曾列席。”
韦仲之眉头微皱,同样低声道:“或许是太后娘娘处有些意想不到的变故。”
冯明达作为尚书右仆射,又是皇太后胞弟,对今日冯家筹谋心知肚明,忽然见事情进展有异,心头难免不为之一突——不只是皇太后,冯家的女眷们也都不在殿中。
他暗生忐忑,同身旁尚书左仆射董昌时交付几句,便待起身亲去探查情况,人都没能出殿门,便被左武卫统领看似客气、实则不容拒绝的请回来了。
几位宰相虽离大殿门口甚远,却也望见门外林立的甲士与武卫们,彼此交换一下目光,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殿中众人见状,也察觉有异,渐渐停了说笑声,不安的看了过来。
左武卫统领与冯明达一道来到殿中,沉声道:“天子口谕。”
众人心头一跳,赶忙离席跪地。
紧接着便听左武卫统领道:“今日皇太后寿诞,国之大庆,不想竟有逆贼于宫宴之上行刺,罪在不赦。今事有未明,为安全起见,宫宴暂歇,令周王、尚书左仆射董昌时、尚书右仆射冯明达三人为首宽抚朝臣命妇,于殿中暂待静候,不得有误!”
被点到的三人忙顿首道:“谨受命。”
董昌时听闻宫宴之上有人行刺,心头难免一跳,转念一想天子尚且能够饶有余裕的发号施令,料想应当无虞。
既如此……
他思量的时候,冯明达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圣驾可平安无恙否?”
左武卫统领顿了顿,有些踌躇的样子,见几位宰相并满殿宾客们的目光都投过来,终于道:“圣驾平安无虞。”
又压低声音,面带几分抚恤:“冯仆射节哀,方才,府上老夫人过身了。”
冯明达猝不及防,脸色猛地一白,腿也软了,亏得董昌时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搀住:“明达兄!”
冯明达心中且悲且惧。
悲恸的是丧母之痛,惧怕的是事态有变,计划进行到这一步,显然已经被打乱了。
怎么回事?
母亲怎么会出事?
是天子……
还是别的什么人暗中出手了?
一种突如其来的惶恐降临心头,冯明达只觉视线所不能触及的地方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全然不给他反应的时机,便一口将他吞下……
董昌时见他惶然出神的样子,就知道短时间怕是指望不上这位同僚了,好在还有周王在,他出面稳定朝臣,周王出面劝慰宗室,双管齐下,殿中倒还安生。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终于等来了结果——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
天子身边的殿中省太监泰平亲自前来宣旨:“陛下有令,请宰相们前去议事。”
再毕恭毕敬的朝周王道:“殿中事便尽数委于周王。”
宰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猜不准天子壶里边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能下旨让宰相们过去,而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见今日之事攀扯不到天子身上,可既然如此——皇太后那边儿事情到底糜烂到了什么程度,天子跟宗室老人竟都做不得主,需要把宰相们一并叫过去?
到了殿中一听——妈耶,震惊我全家,果然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我都怕今日离了皇宫,马上就被天子以知道的太多为由抓起来把头拧掉!
先帝的太妃指控皇太后断绝先帝嗣统,请求开皇子公主棺椁验尸,若真相与自己说的不同,可夷张氏九族!
皇太后说杀崇庆公主近侍泄愤的事情是先帝干的,又以先帝皇陵不可轻动,更不可惊扰逝者亡灵为由坚决不许!
宰相们:“……”
Emmm。
不是我们拉偏架,太后娘娘,当前形势对你有些不利啊!
嬴政一脸为难,头疼不已:“太后乃是朕的母后,太妃所言又涉及先帝,朕实实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他看向宗亲那边:“代王叔祖?”
代王心说老夫是辈分大,但辈分再大,也不能开口把先帝的坟挖开啊!
他一脸难色。
嬴政又看向宰相那边:“诸位作何想?”
宰相们也颇为难。
殿中一时焦灼起来。
最后打破这局面的,还是张太妃。
她擦干面上泪痕,哽咽道:“妾身昔年在深宫,也曾听先帝谈论朝臣,讲若事不辨黑白,可问韦仲之,此人乃是天下第一诚人,不知哪一位是韦令君当面?”
韦仲之于是出列,先是道了一声“先帝谬赞,臣愧不敢当”,又恭问太妃安。
张太妃饮泣道:“妾身敢问令君,依从我国朝法令,有一妻杀害夫家子嗣数人,致使丈夫痛病而终,致使子嗣断绝,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