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指一指他大概在哪儿?!
啊,别看我了!
别看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惊讶到了极致的眼神看着他。
可有些时候语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他眼神当中透露出的震撼之于嬴政,本身就是一种无形之中的沉重审判。
嬴政强迫自己尽量面无表情。
皇帝仍旧震惊的看着他。
嬴政眼睫不自在的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睑。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皇帝终于“嚯”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其中又隐含了几分难以置信。
他难掩讥诮的开口:“朕的修养让朕没办法说出更难听的话,但老六你听着——”
皇帝加重语气:“朕这一生见过许多无耻之徒,毫无异议,你是其中的翘楚!”
嬴政:“……”
别骂了别骂了。
刘彻隔空呐喊,空投指导手册:“向他微微一笑,神色坦然的说,这是我的荣幸!”
其余人:“……”
朱元璋迟疑着说:“彘儿,虽然,但是,人至少,不应该……”
嬴政:“……”
嬴政实在做不到那么无耻,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微微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皇帝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嬴政:“……”
别看了别看了!
还没看够吗?!
皇帝却迟迟没有将目光收回,反而步下玉阶,带着探寻的目光,绕着他缓慢的转了个圈。
嬴政手攥成拳头,别说耳朵,脖子都要红了。
皇帝“哈”了一声,惊笑道:“你居然在羞愧!苍天在上,你居然还有羞耻之心!”
嬴政嘴唇动了动,想要说句什么挽回一点。
然后皇帝很快又加了一句:“虽然不多。”
嬴政:“……”
嬴政:“…………”
摆烂了。
随便吧。
反正我本来就没有素质(不是)。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无法绑架我。
皇帝又冷笑了一声:“朕想赐死全妃,难道不是为了成全你?不过……”
说到此处,他随之沉吟,陷入到思索当中。
自己召见这小子过来,听他谈论当今国事,也不过是这几日他行为的导向,而这小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为了他铺路而选择赐死全妃,这种心态本身,就十分的帝王心性了。
他若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亦或者说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思,又怎么能够早早想出应对的办法?
真是天生的帝王!
既然如此,全妃倒也不是不能保全。
他最大的顾忌,还是怕全妃深恨他多年的冷淡,待到老六继位之后倚仗太后的身份兴风作浪。
但是老六作为一个能够猜到父亲有可能为他继位而赐死生母的人,其心性之理性冷硬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可能事母至孝,但一定不会纵容母亲祸乱朝纲。
如此之下,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足够渊博的识见,有看透大局的远见,还有绝对理性的秉性,几方面结合在一处,已经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后继者了。
就是有一点,这孩子起步太晚,不像皇长子一样,早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班底,不过这一点倒也不是无法弥补……
想到这里,皇帝又是深深皱眉。
他有意赐死全妃,这件事应当是这小子自己参透的,但是他胡编乱造,诌出来的那个离谱到让人眼前一黑的故事,绝对不是这小子的手笔!
作为成了精的狐狸,皇帝自诩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这小子虽然厚颜无耻,但好像也还有几分羞耻之心残留,那个令人牙酸的故事,多半是旁的什么人编造出来,让他记住,来说给自己听的!
皇帝嘴角冷冷一翘,暗地里磨着牙,开始思忖这个人是谁。
这小子虽然有母家,但是有跟没有其实一个样,这段时间接触最多的,有可能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的——
大概就是那个从博浪沙过来的张良了!
听说那个乡巴佬长得女里女气的,治的是黄老,仿佛还有些虚名,也不知道是不是滥竽充数,浪得虚名!
皇帝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心里说了张良一刻钟的坏话,才阴着脸问嬴政:“听说你还招揽了几个门客?”
嬴政饶是聪敏,也料不到他思绪居然茬得那么远,略微怔了怔,才道:“只有一位门客。”
看皇帝似乎有意听,便继续道:“此人姓张名良,出身博浪沙,治学黄老,听闻陛下在周国设置弘文馆,招揽天下人才,遂到了此地,有经天纬地之才……”
皇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哟呵,经天纬地之才。
嬴政:“我与他数次交谈,引为知己……”
皇帝:哟呵,经天纬地之才。
嬴政:“又听他说了许多诸国见闻,深有所得……”
皇帝:哟呵,经天纬地之才。
嬴政还要继续再说几句,却被皇帝摆手打断:“只这一位门客吗?朕听说,你同英侯家的子弟走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