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别院位于京郊三十里外,时值仲夏,宅院内树木森森,瓜果飘香。 别院的人在接到太子殿下要来的消息后,可谓是人仰马翻。连夜收整,裁剪花枝,清扫石路,擦洗门窗,忙得焦头烂额。 庄子上的火把亮了一夜,至晨光熹微才灭。 众人都累得肩痛腰酸,直不起身,强打起精神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皂衣,立在门前耐心等待。 至巳时,远方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列车队。 队伍最前方,是一辆宽阔的马车。车厢顶部,四爪金龙巍然而立,气势惊人。 赵德擦擦头上的汗意,眯着眼打量。 他是庄园里的管事,心宽体胖,身子滚圆。日头下站了会儿,后背的衣衫便全部浸湿了,贴在肉皮上,湿漉漉的难受。 养尊处优惯了,耐力不比从前。 等马车到达门前,他腆着个笑脸迎上去,正欲问安时,从轿内忽地跳出一娇俏女子,唬他一跳。 定睛一瞧,竟是二公主陆伶。 “公主,您怎么到这了?” 赵德又惊又喜。 说起来,他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情谊远超一般主仆。 陆伶浅笑几声,也不顾及尊卑有别,扯了扯赵德的衣袖,撒娇道:“我想赵叔了。听皇兄说他今日要来庄子上,我便蹭一蹭他的马车。”她转身从车厢内拿出一件澄水帛做的夏衣,笑道:“天气热,我担心赵叔您犯暑热,让尚衣局赶了件衣服出来。您看看是否合身。” 赵德一听,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难为你还记挂奴才,公主费心了。”他面白的脸上泛起真心实意的笑容。 赵德原是宋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宋皇后骤然薨逝后,他本想追随而去,可想到主子膝下还有一双稚龄儿女,怕他们在深宫中难以生存,便擦干眼泪,振作起精神。 等陆霁出宫开府,陆伶长成清丽少女后,他自觉功德圆满,便准备告老还乡。 陆霁自然极力挽留。 赵德原就不舍,陆霁的劝导之言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几番挣扎后,放弃了回乡的决定。 正巧秋水别院缺个管事的人,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庄园时光轻慢,他一日日地待着,人慢慢地白胖起来。 外人瞧见,只以为他是个忠厚的中年男子,无法想象他曾经的酷戾和凶残。 “太子殿下没和您一同前来么?”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从车上搬下箱笼,赵德不时投去一瞥,始终没能看见自己挂念的那道身影。 陆伶顿了下,目光穿过眼前的别院,望向远处的密林,笑道:皇兄他去后山游猎,一会归家。您呀,等开席就好。 — 密林。 高大的树木将天遮得严实,热风阵阵袭来,让人汗流浃背。 陆霁端坐在马上,腰背笔直,一手拉弦,撑开巨弓,瞄准了百步远处的一只花虎。 “咻”的一声,箭出,直直扎进猎物脖颈。花虎身子摇晃几下,跪倒在地,俨然气绝。 不远处,韩光见主子得手,长松口气,一夹马背,快步跟了上来。 “殿下身手了得,属下佩服。” 韩光的话实心实意。 圣上子嗣不丰,膝下唯有三儿一女。其余两位王爷虽文墨出众,但于武艺骑射一道,远逊于太子殿下。陆霁本就根骨灵秀,领兵三年,马上功夫更是精进许多。百步穿杨对他来说,实属易事。 “堪能入眼罢了。”陆霁神色平静,拉紧缰绳,打马前行,很快到了花虎身陨之处。 他翻身下马,仔细翻查花虎的尸体,见到后腿上一寸长的伤口后,陆霁眼神一缩。 “这—” 韩光自然也瞧见了那道狰狞的伤口,足有两寸深,一直往外渗着血迹。 原来是只受伤的虎,怪不得方才行动速度那般慢。 “后腿上的箭伤很新,看来附近还有其他人。”陆霁环视四周,凝眉深思。 他来这里游猎,是打算选个猎物,将它当作贺生礼物献给父皇。 十余天后,是他生日。 在林里穿行半个时辰,陆霁方才选中满意的目标。这虎威风凛凛,皮毛光润,行动极快,他追了一路,才瞅准间隙,一箭毙命。 谁知这虎并非是因力竭而行动缓慢,而是腿受伤所致。 “殿下,那咱们现在?” 韩光面露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