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没有任何同窗敢在这样的大雨下入孟婆谷搜救,而云雾山上杳无人烟,就算他们下山去找人来救,来回也要大半天。 他颓然地靠在坑壁上,看着深坑上方的天幕,等待死亡。 然而,他却看到了浑身湿透的艾玉蓉。 她扔下一根山间蔓藤,蔓藤的另一端,牢牢地系在背后一颗大树上。她对他吼道:“庞昱,抓住,我拉你上来。” 她吼得凶巴巴的,他却犹如听到天籁之音。 他因为掉下深坑的时候,脚底就被陷阱内的东西扎伤了,因此没法抓住绳子攀爬,只能靠她拉他上去。 那时候的他,个子比她大很多。她拉起来极度吃力。 他看见她那白嫩的双手,被磨得血肉模糊,那血,顺着蔓藤流到他的手心,也流进了他的心。 他看见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蛋,疼出了泪,却死死咬住小白牙,一声不吭,倔强地一点一点将他往上面拉。 有好几次,她因体力不济,让蔓藤又下坠了几个来回。他一度担心她会放弃,可她却只吼他:庞昱,给本小姐坚持住,不许放手,听见没! 无论下坠多少次,她都咬紧牙关,绝不放弃,一点一点,艰难地将他往上拉。 当她终于将他拉了上去,他才发现,除了双手,她的膝盖也因趴在地上用力,被碎石磨破了皮,裙子上到处是血迹。 脸上也不知何时有了多处擦伤。 此刻的艾玉蓉,早没了平日的精致漂亮,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可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却从此在他心里扎根,再没出去。 从此,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 如果说初遇,她漂亮招摇的样子,让他一眼万年,爱上了她的外在。 那此刻满脸雨水泥巴的她,则真正走进了他那顽劣不堪的心。 他刚想说话,她却粗鲁地将他扯到背上:“抓紧,我背你下山。” 顿了顿,她说:“孟婆谷之所以为禁地,是因晚上有野狼出没,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走出孟婆谷。“ 他知道她所言非虚,因为但凡误入孟婆谷的人,若天黑前无法脱困,从无活着出去的先例。 小小的她背着高她一个头的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脚步蹒跚。山间的荆棘,在她腿上手臂上刺下道道伤痕,衣衫上的血迹,让他至今历历在目。 从此,她成了他心中最斑斓的彩虹,成了他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一个天生纨绔,爱上了这个刁蛮任性却清新脱俗,霸道张狂却正义善良的女孩。 他开始对她疯狂表达爱慕。 因为年少,不懂如何去爱人,他就模仿总给府里姨娘送珠宝讨欢心的二叔,搬了一大箱金银珠宝到她面前,一脸得意地说:艾玉蓉,我喜欢你,随便挑。 结果,被她胖揍一顿。 他又模仿汴梁的风流才子那样给她写诗,写了厚厚一叠,他说:艾玉蓉,我喜欢你,字里行间都是你。 她还是揍了他一顿。 他实在不明白要怎么讨她欢心,干脆做回自己,带了一大帮小弟在书院里一字排开,用最大的声音喊:大嫂,我们大哥喜欢你,生生世世都要你。 那一次,他不仅被她揍,还被书院的山长揍了。 他傻眼了,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等他终于搞懂如何去爱时,他爹却把他强行接回了汴梁。而她,也开始满大宋到处乱跑。他被他爹管着,没法跟着跑,就找了个人偷偷跟着她。 也是从那时候,她遇到了公孙策…… 当他终于能跑去找她了,海州知府却出事了…… 庞昱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了膝盖间,双肩不停抖动。 蓉儿,其实,你说“爱过”,我却知道你在撒谎。 你只知,知你莫如公孙,可你却不知道,知你也莫如庞昱啊。 我虽是个坏人,可我也知道,一旦心里种下一个人后,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人了,无论是好还是坏。 可是蓉儿,你能这样说,我却很开心。 虽然骗了我,可也同时证明你多少还是在乎我的,多少有那么点点心疼我,你才会用“爱过”这个善意的谎言,试图留给我一丝温暖。 庞昱把头深深埋入膝盖,号啕大哭。 艾玉蓉,其实,五年前,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接受我,我也从未真的奢望你能爱上我,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终究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或者心疼我。 一点点,就一点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