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的洞穴里,杂乱的草窝发出臭烘烘的气味。 粗硬的铁链子拖得很长,一头拴在洞壁的弯钩上,另一头则系在一只血痕累累的右腿上。 满脸愁苦的女人捧着一陶盆的窝头,举着灯盏走了进来。 烛光向下移动,照亮草窝上横陈着的青年女人。看得出来她有一副大骨架,或许原来健壮结实,但现在已经完全消瘦干瘪下去了。 “蒙耶,该用午膳了。” 女人放下灯盏,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叫一个属于女子的名字。女子是不该有自己的名字的。或许叫她大妃更合适。大王封她为大妃,但她一直拒绝被那么称呼。 蒙耶睁开眼,双目里尽是红血丝。发硬的头发没好好打理过,跟刺猬针似的扎着。 洞穴里没有阳光,她早已分不出晨昏,不知被人豢养了多久。 每天,这个女人会来给她送两顿饭,顺便帮她倒便盆,让她知道自己尚且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着。 蒙耶握起一个窝头,听见女人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她出不了洞穴,食量大减,每次都会剩下一点食物给女人。女人每天都饿着肚皮,吃了东西会开心地向她透露出一些崖山的信息来。就这样她知道了外面的洪水和人员伤亡情况。 有时候女人也会说些崖山之外的事情。 “听说南国那边向周边地方卖一种叫卫生巾的东西。女人每个月身上污秽的时候能垫着,不会弄脏其他地方。就是太贵了,一包要4铜板呢!有这钱,不如多买些吃的……” 蒙耶默默听着,心中翻腾起对南国和图佳塞的复杂情感,一口都吃不下,干脆将食物全给了女人。 不过这天,女人却摇了摇头。她不但没有吃剩下的食物,反而劝蒙耶多吃点。 她瞧了瞧洞口,见没有别的人过来,便凑到蒙耶耳边悄声说话。 “我偷偷听到他们说大王隔几天要召幸你,你这几日还是多吃点,留些体力吧。到时候好好跟大王伏低做小,要是大王龙心大悦,就能把你接出去了!” 蒙耶听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可怜自己,已经不气愤了,只是想冷笑。 “他们是谁?” “我也看不清脸啊,侍女不能干涉朝政。反正应该就是大王身边的功臣谋士吧。” “他们怎么说的?” 侍女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 “我只听了一耳朵。大概就是你是南国来的,他们劝大王对你温柔些,说什么,女人都喜欢那样。[1]” 蒙耶拿起窝头,逼迫自己吃下去。侍女瞧着她眼里迸发出凶光,一时间觉得有些瘆人。 “我……我明天打点水来给你清洗一下啊——” 侍女端着空盆作势要跑,一不小心把盆摔在了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捡拾起来,蒙耶也去帮忙 ,她却马上兜着残片跑走了。 确认侍女离开之后,蒙耶冷酷地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块尖头的碎陶片。 她拈着陶片,在石头上打磨。 还不行。 还不够。 她的爱和恨都很锋利。 他早该做好准备才对。 - “她高得像个男人……” “……皮肉都垂下去了,别指望大王还喜欢她。” “可大王就喜欢细腰呢……” 妃子们在墙后窃窃私语,不知道只有一墙之隔的蒙耶听得一清二楚。 蒙耶毫不在意。她知道自己真正该记恨的是谁。 蒙耶认真清洁着自己的身体,把黝黑粘腻的灰尘油垢通通洗干净。 她仰起头,任由天顶投下来的阳光笼住自己,好像自己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亥月部蒙耶。 但是她再也没法回到家乡了。 没有什么借口好讲。她对她所做的一切都供认不讳。 蒙耶从水里出来,一件件穿好衣服,把自己装扮成崖山高级妃子的模样,像盘佳肴般被呈上了那个男人的寝宫。 或许该叫这个男人为大王了。 至少得当着他的面这样叫。 蒙耶垂头装鹌鹑。 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爱妃请起。” 现在居然连他的声音都叫人心生厌恶。 蒙耶抬起头来,看见一张油光满面的肿脸。 她讶异于他竟然能在灾荒中催肥走形到这个地步,全然不剩半点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