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修长城的事,你们也不要再提。朕最后说一句,不要再跟朕提。” 朱允熥看着群臣正色道,“国家养兵百万,还要长城干什么?” 见他语气严厉,群臣不敢发声。 修长城的事,朱允熥早就否决过。但也不知这些文官们什么毛病,一到年根儿将近就提这事。而且还把事先各种预算都做好,说得言之凿凿,好像不修长城,来年边境不安一样。 其实他们什么心思,朱允熥都懂。 年根儿底下了,国库的钱不得往出花吗?打仗军费他们不愿意讨,可修长城这等肥差,他们应是能挤出钱来。 从中枢到地方都盯着这块肥肉呢,有道是挖掘声一响,黄金万万两。 “户部做了多少预算?”朱允熥没好气的说道,“前些日子云南你们说没钱,现在有钱了?” “臣没有做预算!”张紞开口道,“修长城臣也是反对的。” 这话,朱允熥明白了,他不想修,但偏偏有人拉着他来御前说这事儿。 “以后每年修长城的预算,用在修桥铺路治理黄河水患上!”朱允熥的声音柔和一些,“这些东西,老百姓用得着,这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臣等遵旨!” 就这时,外边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 朱允熥看向窗外,只见魏国公徐辉祖,武定侯郭英等人心急火燎的朝乾清宫而来。 “皇上!”武定侯郭英满脸悲怆。 “出什么事了?”朱允熥心里咯噔一下,“可是云南战事不顺?” “大捷!”郭英低声道,“黔国公打了个大胜仗,全歼土司叛军,且吃掉了两万多缅人兵马。贼首就擒准备送往京师,本以为要打上一年半载的仗,就这么平定了!” “那........”忽然,朱允熥猜到了。 “蓝玉....”郭英陡然落泪,“战死了!” 嗡!朱允熥脑袋里嗡的一下。 旁边的朱高炽赶紧扶住,“皇上!” “朕没事!”朱允熥推开对方,缓缓靠着宝座,“军报呢,朕看看!” 军报是沐春所写,战役的经过有功人员的名单,俘虏杀敌数目,还有蓝玉战死的详细经过都一一道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朱允熥还是悲伤得不能自拔。 看着军报,脑中全是以前蓝玉的样子。 “三爷,有咱们这些人在,谁都别想欺负您!” “三爷,蓝玉就算脑袋掉了,也保着您!” 记忆中,他真正第一次和蓝玉见面,就是朱标去世的当天。他带着一群武臣,围在朱允熥身边。 “朕今日早起,见天边有流星坠落。一开始朕以为不过是自然天象,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蓝玉去了!”朱允熥低声开口。 “将军百战死,蓝玉也算死得其所,带着男儿傲气而死,远胜过苟延残喘之人。” “传朕的旨意,蓝玉于国有功,瑕不掩瑜,追封保国公,入功臣庙建功业祠,配享太庙。” 说着,朱允熥擦拭着通红的双眼,“让人把他的尸首送回来!至于他的谥号.....武威!” “让蓝玉的儿子蓝春,进宫见朕!” “蓝玉战死了,我家老二呢?” 旁边的朱高炽心中暗道,目光微微倾斜,落在桌上的战报上。 忽然,他全身发颤。 军报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高阳郡王联络蓝玉旧部五千余人,不听号令私自攻打缅人城邦,焚毁城池三座,所获人口全部坑杀.....” ~~ 御花园旁边的空地上,老爷子命人浇筑了一块冰面出来。 六斤穿着厚厚的皮袍子带着暖耳,正和小福儿,还有老爷子的二十六子,欢快的抽着陀螺。 而老爷子,则坐在旁边的暖亭之中,眯着眼睛打盹。 朱允熥缓缓走来,轻轻坐在老爷子旁边。 不过老爷子还是睁开眼,瞥了下,“有事儿!”说着,忽然睁大眼,坐直了身体,“咋?掉马尿了?谁气了你?”随后,又叹气道,“你呀就是心太软,那些官儿都是吃咱家俸禄的,惹了你你直接砍了就是,跟他们生什么气呀,生闷气可对身子不好.......” “皇爷爷,蓝玉在云南,战死了!”朱允熥低声道。 “啊!”老爷子忽然一呆,再度缓缓躺下,“战死了?” 随后,爷俩默然无声,谁都没说话。 “死了也好,蓝小二那样的人,宁可自我了断也绝不愿意病死!”老爷子叹息一声,“相比之下,比咱更像个爷们!” “他不止一次和孙儿说过,不愿病死,这次去云南之前已是永别!”朱允熥道,“皇爷爷,过去的事.....” “一笔勾销,你是皇帝你想给他什么恩赐,不必问他!”老爷子带着些寂寥,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蓝小二呀,也是心里憋着一股气,跟咱置气.....” “皇爷爷,蓝玉有话...他说从没想过反你!”朱允熥开口。 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复杂许多,许久才再开口,“罢了,都过去了。男人这辈子,知错就行。”说着,在叹息,“大丈夫死于边野马革裹尸,算是一种美谈!” “美中不足,死于无名鼠之手!”朱允熥叹息。 老爷子倒是淡淡一笑,“这有啥美中不足的,这不比病死强多了?咱听人说,狮子老了之后不容于同类难免死于野狗之之手。虽说窝囊点,可狮子就不是狮子了吗?” “他杀人,别人也会杀他,死于战阵之上没有痛苦,便是武人的造化。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谁也没法预定生在什么人家,也没法决定死在哪种病上。” “他寻死求死最后却突然而战死,这个死法外人看来不够英雄,可若蓝玉得知,他也挑不出什么。”说着,老爷子一笑,“这不比让咱砍了强?” 冰面上,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