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巍峨,不胜恢宏肃穆。 朱允熥站在宫殿的正门,看着赵思礼在宫人的引领下,渐渐走远,心里长出一口气。刚才的场景,还真是有些尴尬。若是这位未来的老丈人真留下吃饭,自己还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说他是皇储太孙,可是被未来的丈人看到刚才的场景,是个男人都会有些害臊不是?这和他以后再纳妃,是两种概念。 也幸亏他是太孙,若是个普通人,今日赵思礼的老拳就要挥上来了。而且世人都还要说,打得好。 转身回到殿中,还没说话,惹祸的朴无用已经跪下,连连叩头。 “殿下,奴婢该死,奴婢不知殿下在里面..........” “闭嘴!”朱允熥淡淡一声,朴无用顿时停住。 越是看他朱允熥越是来气,早上刚处置了王八耻,下午这厮又弄出祸端来。莫非是自己现在看起来太过随和,这些奴婢失去了心怀敬畏。 “来呀!”朱允熥对门外喊道。 “殿下!”王八耻一瘸一拐的飘来,“启禀殿下,开国公怀远侯并常家勋贵子弟都来了,正在前殿候着呢!” 朱允熥再看看朴无用,“且记你三十大板,先滚出去当差!”说着,迈步朝偏殿走去,“准备酒宴!” 皇太孙出去之后,朴无用死里逃生一般,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王八耻看着朴无用笑道,“小朴,你欠咱家一个人情?” 朴无用眼睛眨眨,“老王,何出此言?” “若是咱家晚来片刻,你今儿.........”王八耻笑道,“你有杂家这么扛打吗?三十板子,要了你的狗命!” 朴无用愣在原地,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好不容易和王八耻这厮平起平坐了,以后又要被他欺负。 这时,殿外妙云带着一众宫女嬷嬷,捧着精美的瓷器去布置宴席。 王八耻眼尖,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迈步出去,“妙云姑娘,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 常家兄弟带着家族中的晚辈,都到了东宫。随后朱允熥和这些表亲们一一见过,在东宫大开筵席。 平日有些冷清的东宫,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奉天殿的偏殿之中,朱元璋也在喝酒。而且他似乎喝了不少,脸上有些酒意。 朱元璋坐在一张软榻之上,身前是个四尺长,二尺宽的大长条桌子。 这种桌子,其实就是皇帝和臣子单独吃饭的时候用的。皇帝在一头,臣子在一头,两边应该都是伺候的宫人,给皇帝和大臣布菜。 (就是太监拿筷子,给夹。不单是皇宫,过去身份尊贵的人,在公共场合都是这么吃。小时候我去北京走亲戚,那时候民族饭店还是如此,当时好奇问过此事。) 可是现在,宫里的宫人都在门外肃立,陪朱元璋喝酒的那个臣子,也没有坐在长桌的那头,而是坐在下首,并且言谈举止颇为随意。 这人看着比朱元璋还要年长几岁,头发胡须都已发白,精神也没有朱元璋好,说话有些含糊,可是酒量却非常不错,一盅接着一盅。 “鼎臣!”见对方喝酒痛快,朱元璋笑道,“你这酒量,还是这么好!” 名鼎臣的老臣微微颤抖的右手端着酒杯说道,“臣这辈子,宁可少吃三顿饭,不能少喝一顿酒!”说着,又是一饮而尽,吧唧下嘴,美滋滋的说道,“酒是粮食造,胜过治病药!” “哈哈!”朱元璋拍下大腿,笑得极为畅快,“来人,把蜀地进贡来御酒,给信国公再上一壶来,快!” “还是在陛下这痛快!”老臣也笑道,“臣在老家,天天被儿女管着。”说着,居然骂出声,“他娘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给他们挣下泼天的富贵。到老了,竟然要受他们管,喝口酒都不中!” “哈哈!”朱元璋再次大笑起来,也是粗言秽语,“他娘的,咱们人老了,儿女呀,就爬到咱们头上来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前三十年子敬父,后三十年,父敬子!” 这老臣,不是别人。乃是告老还乡的大明另一举足轻重的开国勋贵,信国公汤和,字鼎臣。 汤和不但是大明的功臣,还是朱元璋小时候的发小,两人的家就隔着一条小路。从另一方面来说,汤和也是算是朱元璋的引路人,当年他在郭子兴的帐下做马队千户,三番五次的邀请朱元璋入伙。 他比朱元璋年纪大,一开始的官职也高,可是他却从不在朱元璋面前摆谱,反而凡事都听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朱重八。 两人是好兄弟,好伙计,一块喝酒骂娘,一块打天下。尽管汤和看起来,没有徐达常遇春那么战功赫赫,但所统领的兵马,一直都是朱元璋的心腹淮西精锐战兵。 都说朱元璋疑心太重,苛责功臣。可是身为帝王,那是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而是江山只能有一个主人。 功臣,想要保住用性命换来的富贵,就要知道好歹,知道进退。 洪武二十二年,汤和上表告老还乡。 “臣与陛下南征北战数十年,今已垂垂老矣,所谓落叶归根,臣于淮西濠州钟离老家,已准备好坟地,请陛下许臣,带家中儿女回乡养老!” 朱元璋命人在濠州老家给老伙计营造宅院,赏赐金银布匹,皇庄田产,妻子女儿都有诰命官职,让他回家做个享尽荣华富贵的闲人。 不但如此,朱元璋还特别谕旨,让汤和每年都要进京住几天,陪他说说话,喝点酒。 信国公汤和,昨日进京,今日便进宫陪他饮酒。 御酒上来,朱元璋竟然亲手给汤和倒了一杯笑道,“咱老家咋样?” 汤和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犹豫,“这两年收成不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