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论地一股脑说话,息仪四处张望的目光终于定格在某处,随即便瞬行了过去。 “喂!”瞬行的距离并不远,珩渠也迅速跟了上来,正要让她不要每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垂头便瞧见息仪已经躺在一床不知道什么人扔在地上的凉席上,用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看着从河面映射到墙面上的浮荡水光,惬意地哼着小曲了。 “你……” “好的桥洞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白捡张凉席。我要是不抓紧点,便要被别人抢走了。”息仪悠然地解释,语气间还隐隐透着些得意。 “什么意思……”珩渠愣了愣:“难道你从前都是住桥洞吗?” “也不是每次都住桥洞。”息仪摇头:“有些时候也会睡树上,在无神界,还会睡公园长椅,非营业时间的游乐园。” 珩渠墨色的眸子沉了又沉,半晌才问:“你不是际神吗?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凭空变点金子银子这种小法术都不会?” “际神的神权不具备利己性。也便是说,我不可以用我的法术满足我的任何需求。” 除了瞬行术和夺取灵力。 毕竟际神本就是为了收取灵力而存在,无视时空距离,不受限制地取用灵力是际神的两大基础设定。否则,便不能称之为际神了。 珩渠却僵在那,铁青着一张脸,阴沉沉地垂眼看着息仪,目光丝毫不逊于他看押那些凡人时的凌厉,仿佛又变回了那堵厚实的黑墙。 “为什么不可以?凭什么不可以?”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蹲下身来,强压着悻然,低声吼道:“既然是委派你办事,还要你以人的形态行走人世,那得给你最起码的人/权吧?住酒楼客栈甚至是驿站又花不了什么钱,你休息好了,才能把事情办好,这算什么利己性?倘若你连躺在床上睡个觉这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为造物主办事有什么意义?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奴隶?” “为什么可以,凭什么可以?”息仪惘然——她无法理解他的怒意从何而来。明明是与他无关的事,但解读他的反应看来,应该是在心疼息仪? 心疼? 为什么? 她阐述的这些事实,是需要心疼的吗? “我不是人,我是造物主的一缕意念,不需要人/权。”息仪一条一条解释:“哦,按你的逻辑来说,休息得好或许是完成任务的前提条件之一,如此推论,我为自己提供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确实不能笼统地归结于‘利己性’。但是,我是际神,我精力旺盛,能力超群,理论上来说,我其实并不需要休息。我躺在这,只是为了打发我漫长的等待时间。这算是一种待机模式,你若是理解为我要睡觉休息,也不是不可以。为造物主办事的意义?——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奴隶?” 最后这两个问题,息仪倒是没什么头绪了。 但珩渠显然是陷在这种无厘头的为别人难过的神奇情绪里去了,要是不好好回答,估计这种情绪很难消除。 这可不好。 “为造物主办事的意义——”息仪重复了一遍,她知识储备极其丰富的大脑随即开启了一场头脑风暴,却几乎是在构想这个问题的答复的同时,她的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昏暗,又迅速在极其遥远的地方捕捉到的一丝光亮,她立马瞬行过去—— 她看到了她的全身。 她的身下旋转起一个万花筒一样绚丽诱人的彩色阵法,她笔直地平躺在阵法上面,双手交叠在胸前,平和地闭着眼,像是被安置在殡仪馆的棺材里,一等走完葬礼流程就会被推进焚烧炉里火化的死尸。 这是……视野脱离了躯体。 没记错的话,这是被主体强行收回了实体所致,是一种刑罚。 为什么? 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触动刑罚? “Z64378891号,检测到你正在进行一项与任务无关的危险行为,这将严重影响到你的任务进度。现对你发出一次警告:禁止思考并回答沙子提出的‘为造物主办事有什么意义?’和‘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奴隶?’这两个问题。”主体喜怒莫辨的童音自耳侧响起,和从前并无半分区别。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息仪心底竟然第一次生出,不想遵从这个指令的想法。 为什么? 她心里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 为什么不可以思考、回答这两个问题? 为什么这两个问题会触发刑罚? 她明明极其敬业,是个非常优秀的搬运工,和其他际神的合作任务中也是最为优异的,为什么只是想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就要让造物主处罚她这个优秀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