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高挂西风紧,玉宇琼楼觥筹乱。 接风宴上,岑商提议,令依岚暂住郑国公府。 话音入耳,裴肃与依岚俱是眉心微蹙,一时间三人的氛围透着几多微妙。 裴肃已然察觉,席间的岑商总是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依岚,他心下略有狐疑,却也并未在面色上显露。 而依岚念及来此之时马车上收到的条子,也不敢真的住过去。非是担忧公府对她做什么,而是怕逼急了玄镜宗,伺机加害岑商。 思量少顷,依岚柔声回绝:“多谢岑兄,但我一孤女,擅自叨扰公府不合规矩。此番上京我带足了盘缠,只盼在妥帖处购置个小院安身即可。” “此法不可,”裴肃忽而出言,“来时玄镜宗已然敲打了你,独住只怕不安全。我行前给自家姑母去了信,她独居在侯府隔壁,也是令慈当年的闺中挚友,她无儿女,正盼个伴儿解闷呢,前两日还问姑娘几时过去陪她呢。” 母亲的闺中密友么?依岚心尖一颤。 依岚的母亲——柳家夫人并非小门小户出身,乃是京中要员卢家的嫡女,正经的士家出身。 嫁入柳家这商贾人家,是因为依岚的祖父本也是致仕的官员,又与自家父亲是故交。他只因曾受官场构陷,才未准年方十三就中秀才的儿子入仕途,转投了商道。 见依岚不语,裴肃又道:“岑府守卫比侯府严密,可岑公子直接带人去公府,未免惹眼。加之依姑娘尚未婚许,且我姑母虽是孀居别住,但与侯府一墙之隔,家里护卫森严,昔年姑丈也是三品将军,可护姑娘万全。” 岑商面色显出些许尴尬,他只考虑了安全与方便,却忘记了照顾依岚的名声,的确草率了。是以他讪笑道“裴兄所言甚是,是岑某少思鲁莽了。两家隔得不远,日后传讯也方便,姑娘可愿意?” 裴肃是否过于上心了?依岚心里挣扎不停。怎这般巧的,才来了京中就有母亲的故交,还恰巧是裴肃的亲人? 依岚幼年记忆中寻不见外祖家的印记。只依稀记得,好似阿孃与她说过,来往一趟路途遥遥,为了照顾她这个小不点,就一直不曾入京去省亲,也因此,直到天人永隔都不曾归来一次。 思及旧事,又忌惮玄镜宗的势力,她有些茫然的轻叹一声,垂眸呢喃,“给二位添麻烦了。” 裴肃的眼底划过一丝得意,举杯道:“姑娘无需如此客气,相逢是缘,日后的路长长久久的,互相帮衬罢了。” “小侯爷说的是。”依岚淡然一笑,好不好的,有何动机,总得去了方知。 酒宴散去,岑商将人送到马车旁,“姑娘,这几日若有需要,派人去公府寻我或是鸣霄即可。妙远道人腊月廿七入公府,我有消息便知会你。” 依岚微微颔首,“有劳岑兄费心了,依岚记下了。” 依岚随着裴肃直奔广平侯府而去,岑商望着悠悠远走的马车,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空落落的,视线许久不曾移开。 鸣霄抱臂瞧着他失神,隐隐觉察了一丝诡异的感触——他家郎君好似愈发多愁善感了。 主仆二人骑着马走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岑商心不在焉,险些撞了个老媪。还是鸣霄眼疾手快地替他勒紧了缰绳,嗔怪道:“少郎看路,您的魂儿丢了不成?” 岑商猛然回过神儿来,朝着老媪拱手致歉,有些别扭的瞥了鸣霄一眼,自嘲道:“大抵喝不惯名贵的酒水。” 星辉楼的一餐饭食,大抵是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口粮钱。 当年依岚请了岑商吃姑苏最好的馆子,今日岑商念着旧情,回请了她京中最有名望的酒楼,只是人如故,心思不复了。 哒哒的马蹄缓缓停驻,管家笑意盈盈的跑来,“商哥儿回来了,先前说的贵客几时到?方才夫人传话,后院都打点妥贴了。” 岑商闻言,淡淡的道了句:“不来了,根叔不必候着了。”说罢就抬脚往自己的庭院走去。 老管家一脸茫然的,将求助的视线落在身后的鸣霄脸上。鸣霄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步跟着自家郎君离去。 管家虽有些懵,还是中规中矩的去寻了夫人回禀,“夫人,商哥儿方才回了,说客人不来了。” 公夫人淡然的眸色微微一滞,清浅端方的柔声道:“知晓了,无妨。” 夜幕低垂,一顿晚餐吃得有些冷清。自打岑商归来,每日晚间,公爷都拉着夫人和他这个长子一道用餐,其余的庶母和子嗣不曾上桌,为的是给人弥补些缺失的亲近与温存。 岑商格外规矩,用饭甚少言语。但眉眼间的神态喜乐消沉与否,逃不过做父母的眼色。 待这人离去,夫人有些担忧的出言,“不知这孩子是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