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倦懒的秋阳透过雕花的窗棂,橙黄的暖晕打入房中,能照得见飘零的微尘。 岑商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所谓“婶娘”,在自己的怀间泪落如雨,竟找不见身体在何处,直愣愣的僵硬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的嘴唇微微开了道小缝隙,下意识地半张着,呆呆傻傻没了反应。 失态不过须臾,夫人以丝帕拭去了满面的清泪,闪身出来,背对着岑商,该是缓了许久,方柔声道,“坐吧,吓着你了。不急的,慢慢来。” 怔愣在原地的岑商终于回过神儿来,“婶娘,小侄还是去前厅等堂叔归来,小侄告退。”惊魂未定的他直接转身推开房门,拔腿便要走。 “商儿,”夫人在后呼唤,“你爹爹没有公事,今日本就是不好与你言说,才躲了出去。回来坐下,孃与你把话说明白。” 闻言,岑商的腿脚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眉心深锁,直接挤出了一个肉疙瘩,杵在门前良久,不知该去该留。 鸣霄站在庭院里抱臂瞧着,他长岑商三岁,这些公府的记忆,他都是有的。临走那年,公爷特意叮嘱鸣霄,要时时处处照顾好岑商,嘴巴要严实,心地要忠诚。也正因此,鸣霄才养成了少言寡语又沉稳的性情。 岑商傻愣着,鸣霄有些无奈,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回房中去。 岑商木讷的转身去瞧,那夫人眉目间尽是眷恋的深情,眼眶依旧通红,巴巴的望着他,令他没来由的心软,不自觉地就转身回去,复又合拢了房门。 见人肯回来,夫人面露喜色,入了内间端出了一碟茶点,小小的桂花糕上点了些许蜂蜜,还有一小盘栗子酥。她和煦的浅笑,捡了一小块栗子酥在手,递给岑商,“你幼时最喜欢我做的栗子酥,也不知这习惯改了没有?” 夫人就那么将手悬在半空,大有不接就决不罢休的意思。岑商伸手接过,应付差事一般的迅速丢进了嘴巴里,忽而一丝清幽的甘甜入了喉头,淡淡的,酥酥的,却并不甜腻,带着坚果独有的芳香。 味蕾的记忆胜过脑海中的回忆,他忽而觉得依恋,一股怀念与亲近的冲动涌上心头,好似有什么珍视的东西失而复得。 小小的点心抿在嘴里,不一会儿就化开没了影子。那股甘甜却萦绕舌尖,久久挥之不去。不知不觉地,呆呆愣愣的人竟被热泪润湿了眼眶,险些没落下一丝晶莹来。 “可还吃得惯?”夫人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期待。 岑商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视线避开了些许。 那夫人似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一般,满怀欣喜地将一盘子点心推到了岑商身前,“喜欢就好,孃做了好些的,坐下慢慢吃。” 失而复得的“娘亲”令岑商一时手足无措,他傻乎乎的放了十几年的河灯,在无数个深夜梦回里勾画着母亲的容颜,羡慕着邻家孩子有母亲呵护的温情。如今他终于长成,终于学会了放下,老天却与他玩笑,送了一个阿娘来? 他有些茫然的将疑惑问出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可否先把话说明白?” “此事说来话长,你坐着罢,我慢慢的,一五一十都给你说清楚。”夫人轻轻的碰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落座,而后也不强求,自顾自的坐下身来,给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 岑商恭谨的接过,也许他自己都未察觉到,先前的抗拒已经被好奇填满,再也没了踪迹,就连对未知亲事的恐惧,都已经抛却到了脑后。 夫人垂眸,声音十分轻微,“话得从隆定十四年说起,那是十五年前,你刚满四岁。二十一岁的悼太子及其舅父林家,与今上隐有不睦。你与林皇后唯一的女儿许了亲事,你父担忧朝中生变会因此连累你,不得已才将你送给了岑万年。 当年,岑万年带着自己的孩子入京看望你的祖父,回去路上竟染了天花,你父亲得知,还派了信得过的郎中给人瞧病,可惜药石无灵。那孩子比你大三个月,走在了姑苏的一处民房里。 你父正在发愁,如何才能保你性命,让你摆脱与那年仅两岁,前路不明的小公主的婚约,又能给你一个好的归处,这般事情发生,虽是悲剧,也是机会。他去信岑万年商议,得了那人的应承,就让他带走了你。 此后的事,你该知晓了,你叫了他多年的父亲,实则,他是护你周全的伯伯。” 岑商愈发茫然,一时间太多的线索涌入脑海,混乱不堪,“那,那婚约就没了?国公府少了个儿子就无人过问?林皇后和悼太子皆不在人世,那小公主呢?” 夫人长叹一声, “你父亲定下此计策,假装带你出去打猎,半路遭了山匪拦截,把你弄丢了。他为让高位者相信,自己出京近百里,买凶在自己的肚子上留了一道长长的刀疤,血淋淋的哭丧着脸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