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江池云不得不承认,霁司月说的自有她的道理,女本柔弱,向来命不由己,无法自我保全,还要因为他人之恶一起沦为泥下残花,确实无辜。 不过最令他惊叹的还是,世人多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京城中的达官小姐们更是为了嫁入心仪人家不惜削尖了脑袋和其女子比拼才艺,视其他女子为洪水猛兽,但霁司月却能共情女子的不易,并为其仗义执言,倒叫他刮目相看。 “我倒第一次知道,司大人这么体察女子处境。”江池云淡淡说。 但这话语落到霁司月耳中却是火上浇油,以为他视这些普通人的命运如草芥,不卑不亢忿忿直言:“我本一介小民,抵不上将军杀伐决断血里风霜的走过,自然不会把这些女子的性命放在眼里。” 江池云倒不着急为自己辩解,他饶有兴味的看着对方捏着苹果指尖发白的小手,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胜负欲,想要把那颗通红的苹果再赢回来。 “司大人主张公平正义关切民情,胜过多少经邦致仕的高官,何必用小民自贬,但是肖鼎案牵涉其中的亲眷甚广,但是陈情信已经收到数十封,本将还有营中盐井的收归填封要主持,以及对流入的南货查处收归,桩桩件件都要时日去处理,但是陛下已经下了两封诏书让我早日决断后归京……”江池云说着,挥手拍向旁边的厚厚一沓宣纸。 霁司月以为他要以事务繁忙推脱,想开口再理论上几番,不过江池云没有给她这个插嘴的空隙:“不如就请司大人来为我处理查看这些肖鼎亲眷的卷宗,看看其中是否能有转圜的余地?” 他没看到霁司月由阴转晴的神色,继续说:“衙门官员已经整理出了这些人的生平记档,因为当初都是被强行娶入,不少人根本就没有在衙门改户,再辅佐以肖鼎府上管家杂役的口供,应当可以整理出一份有效的证据,来为这些人申辩,只不过少不了花费时间心力,司大人可愿意?” “我当然愿意。”霁司月忙不迭地将那些文书材料抱到怀中,两只手都被占用,苹果自然又摆在江池云的案头。 江池云不语,清冷的双眼看向帐门,示意她拿好东西就出去,不过霁司月却在其中看到了掩藏起来一丝温柔笑意。 江池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霁司月问自己。 他似乎脾气不好,总是性烈如火,不屑于人情世故的俗气之事,端着些桀骜,和朝堂官员的关系都不远不近的冷淡,更不热心风月文雅的诗词歌赋,连带对冗长繁杂的文书工作也不甚耐烦。 但是霁司月却总能在他的不驯性子下看到其中古道热肠、含仁怀义的一面。 不然,如果江池云不打算管这事,又怎么会让衙役去费老大的麻烦劲儿去整理文书? 且不说这些关乎着清白世家小姐们的命运,就连自己一介山野从村夫的身份,受了伤江池云都会来为她送药,一个这样的人又怎么轻视其他人的生命。 霁司月恍然,就算她不来这一趟,江池云应当也是会自己把这些都看过处理好。 只不过恰巧撞上了自己这个免费劳力。 这人倒是好打算。 霁司月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也跟着五光十色的变,江池云看她又笑又怒的眸子,心中玩味,嘴上却不饶人:“站在这里不走,是还要本将亲自送吗?” 霁司月不介意占这个便宜:“如果将军愿意的话,我当然乐于同行。” “哼,”江池云冷声下逐客令:“还不赶紧自己出去。” 霁司月啧啧,毫不在意的走了。 面前人的背影慢慢消失,转而印入眼中的是那个鲜红的苹果,江池云眼底下沉。 他虽然没有拆穿霁司月的身份,其实暗中已经让留在京中的莲雨去探查其底细。江池云面色晦涩不明,按照他的行事原则,在对一个人彻底了解之前,不应该付出太多信任,但是面对霁司月他却多次打破了这一准则, 纵使对方的背景和目的扑朔迷离,他还是难以自持的想要去偏信…… 从江池云那回来后,霁司月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白天黑夜的看文书,衙门的东西做的不太仔细,只记录了一些大事生平,如出生年岁、目前户籍所在、男是否服徭役,女是否婚嫁,是否有牢狱案底,是否失踪死亡等等。 不过即使粗略,在有心人的审阅下还是能从中抽丝剥茧,找出端倪。 霁司月对着其中一张户籍记档,目光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