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在深夜惊醒。 他的呼吸有些沉,浑身上下都是汗,绷带下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梦魇缠身,楚淮梦到纪惜时质问自己当时在教室里为什么要出手。 黑发少女坐缩在墙角,那双色泽绮丽的眼眸死死盯着他,楚淮熟悉的温柔与包容不复存在,只剩下深切的、和记忆里一双眼眸重合的怨恨。 “如果你没有那么做,”梦中的幻影咬着牙,声音几乎崩溃,“我就不会成为通缉令上的一员,奖学金不会延期发放,妈妈的医疗费也不会付不上。” 楚淮知道对于纪惜时来说,“母亲”是怎么样重要的存在。 她说,我恨你。 这句话和很深的童年记忆重叠在一起,光是回忆就让楚淮稳不住呼吸,他骤然从噩梦中醒来,废了好大力气视线才聚焦。 放在床边的通讯器尚未关闭。 每次楚淮受伤的时候,纪惜时都会保持通讯一晚上,主要图个心安。 后来逐渐变成了习惯。 楚淮有点想问纪惜时睡着了吗?但他抬眸看了眼时间,又缓缓垂下眼帘。 已经很晚了,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通讯器按下关闭。今夜风很大,临时的驻地窗户被吹得嘭嘭作响,楚淮从床上坐起来,他靠着后方等待了几秒。 须臾,翻身下床。 门口的几个士兵听见开门的声响,恭恭敬敬地转身朝着楚淮鞠躬示意。 年轻的公爵在最危急的时候挑起大任,前线的战事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最开始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只是一些清除残党的工作。 但现在也并非完全的安全。 困兽犹斗,来的杀手数量众多,楚淮也还是受了几次伤,好在这段时间这些人大概觉得大势已去,越来越收敛。 楚淮穿过临时驻地的长廊,他来到了正在保持侦查状态的指挥处,这里还有好几个人处于高强度的戒备状态中。 最近的那个一抬头看见楚淮,赶紧起身:“大人。” 楚淮颔首。 下属有点紧张地坐下。 腹背受敌的状况下,楚淮的威望在短短的三四年内立起来的。 当然也并非一帆风顺,他好几次濒临死亡,但死神都没能收割他的生命。 只身深入敌营射杀了王子,又全身而退,楚淮从一开始对战局只有浅淡的了解,到后来能够轻松掌控全局,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现在,曙光即将降临。 楚淮走到了角落的一处,正在观察城堡周围情况的青年站起身,恭恭敬敬向顶头上司示意。 “大人,周围一切安全。” 亚特兰地大物博,其实原本什么都不缺。 楚淮知道纪惜时房间的窗户向外看能看见什么,之前战乱,原本的庭院全部被炮弹摧毁。 经历过战火的区域总是满目疮痍。 现在, 那里有一大片玫瑰园, 如果她累了想要去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就能够看见独属于这个国家的玫瑰。 或许城堡里还是太空旷了,还能建造什么设施呢? 楚淮陷入了沉思,他不说话,身前站着的下属有些紧张。 要知道公爵大人铁血冷面,明明有着极其俊秀的混血长相,但军队内的人敬重他的同时有些害怕他。 ……这人狠起来太狠了。 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当然不会在意别人。 前段时间,有些雇佣兵为了获取赎金,将一个京城颇有家世的年轻人绑到了亚特兰,准备在亚特兰交易,毕竟这个国家刚好在战火纷飞的情况下。 结果那个年轻人直接被打上了偷渡的记号,楚淮完全不在意京城方面发来的通讯。 那个青年死得很惨。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沉思的时间太久了,楚淮掀起眼帘看了眼脸色已经惨白的下属:“……你很紧张?” 下属:“没、没有。” 楚淮收回视线:“保持关注,不允许再有上次那种状况。” 这个上次指的是杀手溜进了城堡。 下属立刻小鸡啄米式点头:“我明白的,大人。” 最后的扫尾工作持续了半年。 楚淮没告诉纪惜时现在的进度,他心中始终压着一颗大石头,梦魇时常会缠绕上来,让楚淮感到压力。 他忽然想到纪惜时和温黛的对话。 ——这一切结束之后,她会走吗? 惴惴不安的心无法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