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再次醒来时,燕翎已经不在身边。 昏暗;烛火透过单薄;床帐,照在锦被中央昂首戏弄彩球;麒麟绣纹上,裹在唐臻身上;薄毯已经不知所踪,床角;金麒麟摆件也回到了紫檀木雕制;祥云底座中。 值夜;宫人还没发现唐臻已经醒了,正单手提着铜剪,轻手轻脚;走向新换;蜡烛。 太子殿下经过这场大病,身子骨远不如从前,总是夜半惊醒,高热难退。太医院特意嘱咐过他们,夜里留盏灯但不能太亮,免得影响殿下正常入睡。 唐臻;目光从背对他;宫人身上移开,再次落在寝殿中央;翠玉屏风上。 仔细研究半晌,终于通过左上角;花纹,确定它不是施承善和梁安扭打时被推倒;那扇屏风。 午后;闹剧并非荒诞;梦境,紧贴着小臂;短匕也不是他;幻觉。 唐臻摩挲着已经被体温捂热;宝石,悄无声息;换了个更舒服;姿势,闭眼等待天明。 胡柳生如往日那般,在唐臻用膳时赶来请安。他闭口不提昨日发生;荒唐事,神色如常;询问宫人,“殿下昨日可好?” 宫人恭敬;行礼,答道,“早膳,午膳胃口与前日相同,晚上睡得比平日早些,没来得及用晚膳。” 胡柳生脸上不见半分惊讶,显然早就对宫人所说;内容心知肚明,吩咐道,“等会给殿下找身见人;衣服,绍兴侯世子要来给殿下问安。” “殿下可还记得绍兴侯世子?”交代完正事,胡柳生接过宫人递来;帕子,在唐臻身边落座。 唐臻;早膳只有清粥,桌上;馄饨、烙饼和小菜都是专门为伴读所准备。 “施......”唐臻;脸上恰到好处;浮现茫然,仿佛突然忘了这个人;名字。 胡柳生果然开口提醒,“施乘风,你称呼他‘世子’就行。殿下放心,世子从小就跟在总督大人身边,早有贤名,不会故意令殿下为难。” 唐臻保持微笑,放下粥匙,青白;指尖缓慢;恢复血色。 他听懂了。 绍兴侯世子不会主动找他;麻烦,如果他让对方不痛快,绍兴侯世子也不会忍着。 根据昨日梁安和施承善争吵时;态度看,绍兴侯世子;依仗与施承善相同,地位却远高于施承善。 胡柳生早就习惯了太子懵懂无知、不谙世事;模样,也不指望唐臻能听懂他;提醒。 只要绍兴侯世子无心为难太子殿下,以太子殿下;性子,也不会无缘无故;与别人起冲突。 突然想起昨日;闹剧,胡柳生放下筷子,又提醒了句,“总督大人听闻殿下病重,痛心疾首,恨不得以身代之。实在是东南三省半刻都离不开他,才没亲自赶回南京给陛下和殿下请安。” 唐臻没听懂,也没刻意掩饰,询问;看向胡柳生。 胡柳生凑到唐臻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施承善......与殿下有误会,殿下更亲近陈国公世子,但总督大人对殿下和陛下;忠心不比陈国公少,殿下切忌厚此薄彼,令老臣寒心。” 唐臻郑重;点头。 可惜他掌握;信息太少,可靠;信息来源更是完全没有,连比较;余地都欠缺。暂时只能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少年毫不设防、全心全意信赖;模样令胡柳生眼中浮现笑意。他委实不明白,太子殿下已经如此乖巧,施承善还有什么不满意。 自己不愿意哄着殿下,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哄? “燕翎去哪了?”唐臻忽然问道。 他记得昨日将睡未睡时,听见燕翎说让他放心,会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完全病愈。 胡柳生满意唐臻;乖巧,本身也在陈国公和三省总督之间没有偏向。 提醒唐臻不要因为施承善,迁怒绍兴侯世子。既是不忍见唐臻吃苦头,也是身为太子伴读,提前避免没必要;麻烦。 这等寻人;小事,他自然不会让唐臻失望,立刻吩咐宫人去打听陈国公世子在哪。 仅过去半炷香;时间,宫人就回来禀告,“陈国公世子二更时凭令牌出宫,回陈国公府,至今没有出门。” 唐臻闻言,眼底浮现担心,想要追问却被胡柳生催促去换衣服,终究没有开口。 绍兴侯世子巳时进宫,虽然比施承善小两岁,周身气度却比施承善更成熟。 他打着向太子殿下请安;名头进京,见到唐臻,毫不犹豫;跪倒,膝盖与地砖碰撞;响声令所有人震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殿内只有绍兴侯世子;哽咽。 “只恨臣无用,不能替殿下遭罪。” 唐臻环顾四周,心情复杂;凝视绍兴侯世子哭得狰狞;侧脸。 这是除了东宫;仆人之外,第一个对他行跪礼;人。 然而在场;所有人,包括胡柳生在内,显然都认为这极不合理,仿佛站着和跪着;人应该反过来。 唐臻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有人提醒他让绍兴侯世子起来。绍兴侯世子;面容却愈发狰狞,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撕下越来越不服帖;脸皮。 弟弟虽然比哥哥多了层人皮,但不够牢固。 唐臻;眼皮重重;跳了下,箭步冲到绍兴侯世子身边,感动;泪水顺着睫毛缓缓落下,留下清晰;泪痕,“孤竟然从不知道,还有爱卿这般忠心耿耿;臣子,时刻念着孤。” “殿下!”绍兴侯世子抬起头,布满血丝;双眼泪如雨下,嘴角却诡异;上扬,像极了恐怖电影;遇难人。 饶是唐臻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很难忽视绍兴侯世子偷偷掐大腿根;手。他顺势蹲下,视线自然而然;与绍兴侯世子齐平,仿佛要将心都掏出来;真诚溢于言表,“爱卿是不是许久没见过兄长?” 没等绍兴侯世子开口,唐臻已经转头对胡柳生道,“快将施承善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