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出来,底下又开始议论纷纷,姜与乐不得不时刻板着面孔,语气严肃, “关于承远侯状告兴国公府一案,现在开审。” “长福,你如实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记住,务必要字字属实。” 姜与乐何尝不知长福嘴里吐不出几句实话,但无碍,他讲得假话越多,她所能找到的破绽就越多。 长福朝前方谦卑地行了个礼,随后侃侃而来,一模一样的说辞他早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即便是在如此肃穆的公堂上,他依旧可以不慌不忙描绘得眉飞色舞,越讲到后面越富有感情,尤其是那一段裴恒被按压在地,自己飞扑救主却被一棍打晕的桥段,让底下百姓唏嘘不已,直夸赞他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仆啊。 姜与乐对此不屑一顾,看堂下长福声情并茂的演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待长福意犹未尽地讲完,她直挺起身子,问道: “长福,本官问你,那夜裴恒从绣香楼出来后打算直接回府,并且是他提出从乌啼巷绕道而回的,是吗?” 长福诺诺地点点头,眼神不时向裴侯瞟去。 “好,那本官再问你,绣香楼和承远侯府仅有一街之隔,为何放着灯火辉煌的主街不走,偏挑了条小巷呢?” 长福疑惑地抬头往上望去,这问题他曾在大理寺狱中回答过,怎么还要再问一遍,难不成这女官打算把牢中问过的问题通通再问一遍?这案子审理得可真没有水平。 他虽心里如此作想,然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讲来, “当时天色已晚,我家公子困乏得很,想尽快回府,所以才走的小巷。” 姜与乐等的就是这一句, “照你的意思,仅仅是因为从乌啼巷过所花费的时间更少,并无其他原因咯?” 长福心中有疑,但放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焉有收回之理,只好点头称是。 “好。”她双指并拢,轻叩桌面,立即有胥吏上堂, “各位大人请看,这是尚京城舆图,想必各位大人都非常熟悉。” 蒋太秋接过胥吏手中的舆图,铺陈开来,目光凝重,舆图之上的街道小巷、知名酒肆茶坊标注得清清楚楚,他一下就明白了此舆图的用意。 姜与乐自己案上有一份,还贴心地给长福也准备了一份,语气坚定, “裴恒和长福当夜需从西桦街的绣香楼走回东柏街的承远侯府,若是诸位大人,会选择怎样的行进路线?” 她眼神一扫堂下,蒋太秋竟立即回道: “自然是从东西主街穿过,那里道路宽阔,两边铺子店面众多,即使是半夜时分,若遇不测,及时呼救,也是来得及的。” 她点点头,面带笑意, “此份舆图是根据尚京城各街道真实路程所制作,所以各位大人请再看,从东西主街过和从乌啼巷过,所费时间路程有差别吗?” 她心中有底,两条平行的街道小巷,距离一样,何来花费时间更少一说? 萧煦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 “这傻子都看得出来,就一样的路程啊!” 底下长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张口欲辩,却被姜与乐一口堵住, “为了防止实地道路状况有差异,本官亲自走了一遭,结果显示,无论走哪条路,所费时间皆为两刻钟。事实上,乌啼巷作为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道路破损,夜间也极少有灯火,走起来反倒更费劲一些。” 说完这些,她静静盯着长福,对方已是急不可待地欲争辩些什么了, “大人,我家公子和我从没计算过时间,只是觉得更近些罢了,这也不能说明些什么吧。” 裴侯脸色铁青,适时地问道: “姜评事,莫管我儿走的是哪条路,就算走的是东西主街,也难防有心之人的加害,现在你不审理犯人,却逮着一条路问东问西的,是何用意啊,难不成想包庇某些人嘛?” 此言一出,门外看客中又掀起风言风语。 “那左边第三位就是兴国公府家的小公爷吧,长得是不赖哈。” “不过这女官也不错啊,就是凶了点,不然娶回家做媳妇多好,当什么官呐。” 春桃牙齿恨得痒痒,压低声音怼了一句, “好不好看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能娶还是能嫁?妄议朝廷命官,也不怕被拔了舌头。” “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一秃头圆脸男子作势往春桃这边挤来,面容不善。 清安一个侧身挡在他身前,隔断了他的来路,一双眸子冒着寒气,手上飞快地把玩着匕首。 刚刚在一旁附和的人连忙劝说, “诶诶,算了算了,这是在公堂底下呢。” 秃头男子重重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言语。 姜与乐自是无法把底下的反应瞧得如此清楚,她正忙着回应裴侯呢, “裴侯,莫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