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寻了个酒楼歇脚,恰是哺时,便唤了小二端上了饭菜。 一日奔波,禾袖已然倦怠,便半阖着眸子靠在他肩侧。 延陵昱心疼她,便随了她去,只挑了她平日里喜食的菜肴,耐心投喂之际,还不时为她擦拭唇角。 正昏昏欲睡时,却听楼下几位士兵围坐在一块,小心翼翼地低声交谈着什么。 听了半晌,发觉那被谈论之人,正是与延陵昱血脉相连之人,亦是当朝武王——延陵晗轩。 只听其中一人道:“听闻今晨边关发来八百里加急塘报,不料是素来有战神威名的武王出了事。” 另一人急急问道:“出了何事?快快道来。” 知情者叹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愈发低沉,“那武王在制敌中,被暗器击中,身受重伤,这才发来塘报,望朝廷增援。” “朝廷可是派了定坤大将军前去支援?”一人连忙追问,另外几人亦是俯首帖耳,静待下文。 “非也,定坤大将军也不知怎地,今日早朝称病告假,说是旧疾复发。”言及此处,那人刻意停顿了一会儿,待卖足了关子,这才接着道:“朝廷中一时无人可用,皇帝大怒,后来还是郭祈将军自请出战。” 言罢,不知是谁,颇为沉重地叹了一声:“此次武王怕是要命悬一线了。” 禾袖不知个中曲折,偏首去看身侧之人,却见他神色淡淡,手上紧握的酒杯却不知何时裂成碎片,深深扎进了掌心。 汩汩鲜血从掌心溢出,汇聚在方桌之上便成了一汪血泊。 禾袖心下叹息不止,又有些不明的艰涩,未曾犹豫,便去将那只受伤的大手握住,“阿昱,快松开。” 他这才恍然回神,应声松开了手。 禾袖取了一块手帕,将他掌心细细打量,挑出那些细碎的瓷片,又轻轻拭去那些血渍。 只见她指尖聚起一股灵力,抚上那伤口时,那骇人的伤痕便顷刻间消失不见,光洁白皙一如往昔。 延陵昱垂首,将她满腔疼惜一一纳入眸中,心间酸胀不已,唤不清百转千回的柔情蜜意。 “阿袖。”他珍而重之地将她再度纳入怀中,低声诉起朝中局势,“那定坤大将军与武王同为武将,武王之威名却远在他之上,数年前,他便在朝中多番打压,此后武王退守边关,他这才歇了那些心思,只是世人尊崇武王,威名仍远在他之上。” 言下之意,此病来得蹊跷,怕不是有意而为之。 “那郭祈将军又如何呢?”她听出那些士兵在念及此人时,神色大变,隐隐有几分不详之征兆。 他垂下眼帘,眉宇间缠上郁色,“郭祈此人,不过是仗着祖上开国功勋之荫庇,踏着将士们的尸身,借机谋权,实则是酒囊饭袋。” 君子不议人非,不揭人短,不言人过,既有此一言,便必定是确凿无疑。 禾袖伸手缠上他胸前垂着的乌发,柔声道:“我还未曾去过边关,不如你同我去看看?” 她眸中似是藏着万千星辉,将他满腹沉重一一散去。 “边关兵荒马乱,危机重重,何况,你我婚期将至。”他唯恐顾及不周,令她受战乱之苦,且不说此去路遥,延误二人婚期。 她攀上他脖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嗓音娇柔甜腻,“成亲前,我想随你去看看姑嫜,你若不愿与他们相见,我们便远远瞧上一眼,可好?” 他拧不过她百般痴缠,只得欣然应了她。 寻仙谷地处极南,距雁行关千里之遥,若是要三日之内赶到,必然要在途中寻驿站换马匹。 这般快马加鞭,夜以继日的赶路,终是在两日后的丑时抵达雁行关。 雁行关设有东西两道城门,西门安定门,东门长乐门,面阔九间,箭楼与城门楼之间为瓮城,瓮城西、南墙城台之上均设有闸楼,城台正中辟有券门,门内设千斤闸。 外有护城河绕城一周,深二丈,河内沿筑壕墙一道,外逼壕堑,内为夹道。 护城河上设有吊桥,吊桥正对城门,吊桥两端铁链与城门两边的城墙相连。若敌军来袭,便拉起吊桥,悬于城门上方,以防敌军过河。 城墙之上,将士门身披甲胄,手持长戟,神色肃穆,只是几日下来的不眠不休,脸上均难掩疲惫之色,却不曾有丝毫懈怠。 因在西门安定门三十里外,敌军在此处安营扎寨,正可谓是虎视眈眈,那大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隐隐可见。 雾气正浓,衬得这漆黑的夜色愈发深不见底,难窥全貌。 两人的身影乍一从浓雾中展露边角,便引得众士兵神情戒备,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