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站起身来,以审视的目光四下查看这间不算太大的寝殿。 “陛下或许知道,臣曾就学于毓秀堂,而首创毓秀堂的初代女师,就是那位辅佐鲁朝开国之君肇基明命的第一位女性帝师。臣有幸,曾拜读过鲁世祖的私人手记,所以得知了一千多年来始终不为人知的一段隐秘。 “世人皆知,鲁世祖终身未娶,继位之君是他的族侄。却无人知晓,鲁世祖与初代女师名为君臣,实为夫妻,二人在年轻时就两情相悦、情谊甚笃。鲁世祖登基之后,本欲迎娶女师为皇后,但女师胸怀天下,不愿余生困于宫墙之中,故而坚辞不允。 “当时,鲁宫狭小,毓秀堂建于宫外,鲁世祖居于宫中、不便频繁出入,为解相思之苦,遂命人修建密道,密道共建有三个出口,分别在毓秀堂、明光宫和宣政殿,方便鲁世祖万几余暇与女师相会。” 听到这里,皇上的双目倏地一亮:“你是说,明光宫内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宣政殿?!” “正是。”李善用微笑颔首,“只要找到这条密道,臣就可以带着陛下离开此处了。就算梅娘娘下令搜宫,也只会搜查后宫,搜不到前朝去,待到了宣政殿,陛下就彻底安全了。” “此事说来简单做来难,”皇上却不像她这么乐观,蹙眉问道,“一千余年沧海桑田,明光宫已经数易其主,曾有大修五次、小修数十次,这密道入口甚至可能根本不在这间寝殿里,要如何找起?” “臣以为,这密道的入口,或许就在这间寝殿之中。”李善用目光望着窗外,思索着说道,“鲁世祖的手记中有一段记载:‘春夜,余妻来,共植玉兰于窗前,戏言:君性粗疏,以此为记,勿忘寻妾之路。余亦戏之曰:卿好记心,然毓秀堂内俊彦如云、乱人眼目,堂前亦须植一记,勿忘余之苦候。’ “当年鲁世祖与初代女师,曾共同在明光宫中和毓秀堂前种下树苗,以标记密道入口的位置,至今毓秀堂前仍有两株古树,应该就是这个记号。至于明光宫中的记号,从陛下这寝殿向外望去,一眼望见的不正是二人当年共植的玉兰树吗?” “二人植树时,鲁世祖已经登基,因此他的寝宫只会是坐南朝北的最佳位置,不会在别的朝向。所以我猜,这密道入口就在陛下如今的寝殿之内,陛下每每于此推窗观景,望见的与千年前的鲁世祖之所见,或许并无太大的不同。” 皇上默然,窗外玉兰高耸入云、郁郁葱葱,每至春日便开出满树亭亭玉立的淡粉色玉兰花。他常年居于此处,初时还觉新奇,时候长了便嫌弃这花树脂粉气太重,破坏了皇帝寝宫的威严,曾想命将作监将其砍去,另植杨柳松柏之属,后因这树年代久远、姿态灵秀,砍之或有不吉,才未曾真正下旨。 他一生果决勇毅、雷厉风行,从未耽于儿女之情,忽然知晓这静立窗前、陪伴他多年的满树花柔玉净、含芳吐芬,竟然幽幽承载着千年前那位鲁世祖的拳拳爱妻之意,却也不禁生出一阵悠然神往之意。 李善用在殿内走来走去,轻轻敲击墙壁,寻找着可疑之处,很快就在一处书架后面发现了一道极不显眼的暗门。李善用轻手轻脚地移开暗门,往里探看,深处黑洞洞的看不清楚,但门口处的地砖与明光宫的御用地砖一模一样,只是光泽黯淡了许多,可见这密道规制极高,亦是备作御用的。本朝立国以来,不曾大修过明光宫,想来这条密道或许是前朝翻修过的。 “找到了!臣即刻带陛下离开。”李善用快步走到皇上床前,轻声说道,“还请陛下告知,那号令禁军三衙的虎符现在何处。” 皇上蹙眉沉吟,一时不答,神色间颇现犹疑之色。 正在此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高声质问道:“贵妃娘娘私自扣押外命妇,不知是何道理!” “太子殿下切勿信口雌黄,本宫掌管宫务,处置的也都是宫人,何曾扣押过外命妇!”梅夷光的脚步声匆匆响起,似乎想快步走入内间来躲避对方的纠缠。 李善用不禁急躁起来,小声催促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再不做决定就晚了!” 外间,孟渥双目通红地瞪着梅夷光。 当李善用被梅夷光扣押的消息传到清元宫的时候,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万分懊恼地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迫不得已写了那封信,李善用现在应该还在襄国逍遥度日,无论如何也不会卷进这场风波、落入梅夷光的手里。 从小到大,李善用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是算无不中、无所不能的,只有她无数次地帮他解决各种麻烦,她何曾需要他来营救? 可是现在,李善用被抓了! 孟渥心底涌起了深深的恐惧,梅贵妃并非易与之辈,李善用现在是她的政敌,落在她的手里会发生什么简直难以想象。一时间,孟渥的脑海中充满了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