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德堂是东宫的一处偏殿,孟渥奉旨迁入东宫之后,承恩公亲自为他挑选了几名僚属,不入东宫官名册、不领朝廷俸禄,只为孟渥一人筹谋,李善用回禀皇后之后便拨了这处偏殿,作为他们平日议事之所。 孟渥入朝之初,并未承担什么差事,这些人仅备咨议,为他点评朝事、答疑解惑,能力高低难以定论。可是后来经了几件事,皇后发现这几人毕竟不是正经举试出身的士子,才学、智谋、见识都十分有限,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还不如李善用能洞悉先机、行事有章法。 时日一久,皇后越发认识到李善用的不可替代,便命她以太子傅姆身份统管继德堂,以后再有安排进东宫的僚属,也统统归于李善用属下听用。 接管继德堂之后,她发现这几名僚属并非无才少智之人,只因无人带头管事,难免敷衍怠惰、各自为政,不能通力合作,方致成效不佳。于是,她筹划建立了一整套成体系的工作模式,每日从收集整理邸报到分析朝事撰写札记,每旬还特抽时间共同研究近期朝堂关注的热点问题。 众僚属看她是个年纪轻轻的美貌女官,多有心高气傲、不服管束的,被强压着这么干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见事能力、办事水平都大有提升,众人合力终于办出了几件漂亮差事,得到皇后与太子的赞赏。李善用又恩威并施着意拉拢了一番,几名僚属自此便对她心悦诚服、马首是瞻了。 从此,李善用如愿走出了从后宫到朝堂的第一步,每遇大事,皇后第一个商议的人就是她,之后才传信与承恩公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从她将重心转向继德堂,东宫壸政主要由廖缪缪主持,她对于孟渥身边的日常琐事经心得少了许多,二人相见多是在继德堂议事,偶尔私下相见谈的也是公务,许久不曾像小时候那样亲密谈心了。而孟渥年纪渐长、威仪渐重,曾经那个怀抱香儿、流着泪向她吐露心事的倔强少年郎终于长大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从亦师亦友越来越像君臣了。 李善用欣慰之余,难免心生怅惘。不过,人生之路,歧途异路者甚众,志同道合者盖寡,古今皆同此理。只要孟渥储位稳固、平安顺遂,她亦能步步高升,遂平生志向,如此是她所求,亦是她所愿,再无复他求了。 自古天子三岁一亲郊,算来今年正逢举行南郊大礼的年份,一进十一月太常寺就忙碌起来。南郊大礼即是皇帝三年一次,于冬至之日亲赴明德门外的圜丘,祭祀昊天上帝及诸天众神的国家祭祀大典。正祀开始之前,太常寺要安排斋宫、陈设祭所牲器、准备祭天颂乐、安设御位及百官之位等等诸事,陪祀官员也需提前演礼、斋戒七天。 孟渥身为太子,自然在陪祀名单上,好在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参加南郊大礼了,东宫上下早已轻车熟路。李善用嘱咐了廖缪缪为孟渥收拾行装,准备好在斋宫要用到的衣裳器具,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直到銮驾出宫之前几天,廖缪缪忽然来继德堂找她。 “你听说了吗?”廖缪缪神情激动,眸中闪着奇异的光,“皇上斋戒时御体染恙,不能远赴南郊亲祀,有意命太子殿下代祭!” “什么!”李善用愣住了。 代祭是皇太子的重要政治权利之一,也是储君身份的象征,南郊大礼又是最高规格的国家祭祀大典,由太子在南郊大礼上代天子行祭天之礼,便是将储君的地位再一次昭示天地,日后只要无过,便万万没有废立之理。若真如此,她以后便可高枕无忧,再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可是,皇上正当盛年,身体素来健旺,怎会突然染恙?即便染恙实在无法支撑,也可取消南郊大礼,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释放出如此重要的风声? “这话可当真?”李善用的紧张地握住了廖缪缪的手。 廖缪缪面色凝重:“这是殿下亲口对我说的,事关重大,我觉得必须同你商量一下。” “殿下?”李善用有些疑惑,“我昨日还见过,可他什么也没说呀。不行,我得当面找他问清楚!” 迁入东宫后,孟渥特意命人收拾了一座偏殿作为画室,地方宽敞了许多,他不知从何处招揽了几名擅画之人做画友,一有空时便召入东宫共同探讨绘画之道。李善用来时,孟渥正在画室之中,她正要入内,却被一人挡在了门口。 “殿下正在静心作画,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 李善用打量对方,她记得此人名叫褚文昌,是几个月前刚入东宫的,当时孟渥亲自带来见她,只说是伴他作画的画友,不入继德堂,言谈间护得甚紧,她刚想盘问底细,人就被孟渥带走了。 李善用皱起眉头,说道:“那就请代为通报,李善用有要事求见殿下。” 褚文昌皮笑肉不笑地说:“李女官,我已经说过了,殿下吩咐不许打扰,您有什么事,不妨先告诉我,等殿下有暇再行转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