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天,不似盛夏暑热难耐,也没有如坠冰窟的严寒,原是最舒爽的天气,可这淋淋沥沥的小雨偏拨弄的人莫名烦躁。 一行人绕过热闹的街巷往里走,青砖碧瓦,绵绵密密的水珠都聚在那屋檐的兽头上,再顺着鸟嘴滴落,偶有撒欢的野猫在房顶作乱,带出点点声响,难得的不惹人生厌。 弯弯绕绕的,终于拐进了城中一所僻静的老屋,地上那人瞧见来人迫不及待地叩头求饶:“小的冤枉啊,小的就是太子跟前一个小小的秉笔,如何有胆量做出那卖官鬻爵之事啊?” 久不见人应声,他大着胆子抬头去看,沾了泥点藕丝步云履瞧上去还是贵气极了,再往上是墨蓝色的官袍,金银丝盘绣的麒麟尤为气派,腰间拿一根玉带慵懒的束了,修长的指骨正不慌不忙的解了斗篷的束带,随意丢给身后那人,感觉到来人身上的威压,张玄连忙叩首,再不敢往上看了。 “那卖官鬻爵之事当真于小人毫无干系,望楚大人明察啊!” “呵,”不屑的轻叹道不尽的漫不经心:“谁问你这个了。” 这回是当真把张玄搞糊涂了,之前春闱开科取士,闹出了卖官鬻爵的丑闻,数十年寒窗真才实学抵不过家底殷实黄金万两,姑苏小三元名落孙山,世家大族不学无术的蠢材反能名列前茅,简直荒唐至极。 蜀中员外郎家痴傻的小儿子居然都能混个同进士出身,面对皇帝质问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小三元一纸讽刺意味十足的黄金赋直接将学子同朝廷的矛盾激化到顶峰,皇帝一怒之下将主考官就地革职下令彻查,层层抽丝剥茧,居然查到了当朝太子头上,而他张玄,作为太子秉笔,好巧不巧的被人踢出来当替罪羊。 他原以为逃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能苟延残喘一阵子,谁曾想这帮朝廷鹰犬的狗鼻子这么灵,这么闻着味就追过来了。 不是为着卖官鬻爵一事,又是为了什么?张玄想不明白,索性摊牌道:“恕小人愚钝,楚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楚逸轩悠闲的倚在太师椅上闭眼假寐,闻言提醒道:“五年前北境兵败,镇北王阖府几近灭门,七万精锐近乎全军覆没,从旁协助的太子并王国舅非但毫发无伤,带去的十万兵马更是皮都没蹭破一点,张大人既曾为太子身边亲近之人,你告诉我,太子在这里边起了什么作用?” 屠刀还在头顶上悬着呢,张玄试探性道:“大人同镇北王府有故交?您听我一句劝,都是五年前的旧事了,多少人都翻篇了,您这追根究底着实没什么意思。” “五年了,该收债了,”他语气中难辨喜怒:“张大人是跟我说,还是到地底下去同阎王说?” 张玄欲言又止,一幅为难的样子,心想你同阎王也没什么分别。楚逸轩则屈指轻叩桌面:“都成了别人的替罪羊了,还这么费心的替人隐藏,张大人着实仁义。不过本官必须提醒你一句,卖官鬻爵可是大罪,皇帝舍不得动太子,但是这案子查到太子这是必须有个说法的,所以推你这个替罪羊出去正合适;再者,你为太子秉笔,太子所做阴私不入流之事张大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眼下你没了利用价值,太子会放任你这张嘴出去大肆宣扬吗?” “你看,你说了,我让你死的痛快点,你要是不说,落在皇帝或是太子手里是个什么境遇?还真猜不出来。” 张玄止不住颤栗:“我就是一介文人,我……” “文人有文人的风骨,五年前郑大人因北境兵败疑云撞柱死谏,刀斧加身亦不退半步;反观张大人,作为北境事件的亲历者,明知这个中情由,不敢上书直言反替人费心遮掩,不觉得羞愧吗!” 旁边有人提醒道:“我要是张大人就全都招了,您在太子身边服侍十余年,太子若是念着半点旧情都不会在大难临头之时把您推出来顶罪,您说说您这一片忠心图什么呢?” 张玄犹豫再三,说不说都是死,倒不若求个痛快。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娓娓道来。 五年前,宣隆帝打着历练太子的名义,将太子并十万兵马调至北境,让他跟着镇北王以习用兵之道,当然,是历练还是对镇北王的威慑谁也说不清。这是个金尊玉贵的主,到了北境略微吹点风都嫌刮得他皮疼,跑到军中历练还藏着十来个娇妻美妾。 只要他不是太荒唐,镇北王倒不会多说什么,排兵布阵沙盘推演也寻着机会用心教,只苏家二公子是个火爆脾气,着实看不过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太子到北境不到一个月,两人争执了不下十余次,苏二公子让他吃不了苦头就去京中的福窝里待着少出来丢人现眼,太子则不服气的出言训斥你当我想来? 及至后来对离林六部用兵,镇北王教了他那么多纸上学识,也总得让他实战瞧瞧效果。不过念及太子金贵,只命他压阵观摩,由苏家次子担任左翼前锋,镇北王带幼子从右翼行军,原打算左右包抄吞并蝎尾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