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又接了笔官方的大单子。宫内即将举行一些隆重的仪式。彭家要负责典礼中出现的所有漆器。 阳春三月,民间却流传着一些让人心寒的消息。经过去年一年的卸能臣兵权、迫害不肯支持议和的良臣,宋金间的《绍兴和议》彻底完成所有手续。 夏四月丁卯(1142年5月1日),当今官家被俘至金国做人质的生母韦贤妃,携着生父徽宗棺木终于踏上回归宋国的路途。 出发前,如今官家的异母兄长、曾经的天子宋钦宗披头散发地冲出来死命拦住去路:“韦娘娘,韦娘娘,麻烦您回去帮我求求官家,求他接我回去吧。若得到贵人和娘娘的帮助,别的东西我自不敢肖想。我愿终身上山清修,当个太乙宫主就满足了。” 韦贤妃感念着多年共难的经历,也哭着回应:“殿下且宽心,我自抵达临安时即会禀告陛下。我向天发誓,若无法接您同归,就让老天爷拿走我双目的光明吧!” 韦贤妃一行人启程离开金国愈去愈远。 直到八月底九月初,这十余辆牛车才终达临安,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彼时四月的彭家父子日常经营着铺子,卖些日常使的漆器,也接些婚丧嫁娶所需的大件物什的单子。 日子过的好生忙碌。 谁知归国队伍在五月初时往朝廷突送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高宗原配邢皇后三年前已经薨殁了,如今随队回来的也是一副棺木。 原来去年使者去金国递交议和协议时,只写信快马加鞭带回了官家父亲徽宗已登极乐的悲痛消息。 年初彭父被秘密召进宫,正是为了此次迎接而做准备:髹涂韦大娘娘的肩舆、协助制作徽宗的新棺椁。 经过彭父带领手艺最熟练的诸多帮工日夜赶工,好不容易完成任务。 结果现下,彭父又被召回。太常寺卿王赏大人此次亲自督工,命他再做一副相同规格的棺奁。 这不是难为人嘛!典礼上祭祀的其它漆器都还没完工,现在又要多增一副棺椁。 况且还要做成与之前的规格一样,新制的棺椁要直接能套进一副小棺木:在黄梨花木上用漆灰嵌填平整缝隙凹坑,再用黄漆打底,随后用刻刀戗划图案纹样:如意云纹、回字纹和一些仙家故事图等。区别于其它戗划常用的金、银、彩,这细缝倒用了出黑漆去填。最后再罩染上透明漆,整体明澈紫黄,颇具皇家威严。 容不得人推脱,宫内一同来传旨的内侍官只一句:“事关皇家的体统尊严,你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交代在此差事里了。” 彭父乖顺地领命。 事关重大,又得严格保密。彭父只得趁回家拿工具时叫上了彭成,又让主管去叫来了金父同他秘密商议此事。 眼见是友似亲的彭家大事当头,仗义的金父作揖拱手:“同舟共济,义不容辞。” 金父回家领来了五郎金念一同加入彭家的秘密漆队。 按理说官方设有漆器生产的专门管理机构,也不缺漆工。但温州漆器手艺响彻天下,尤以彭金家最甚。 况且彭家与官府做买卖多年,最是口风紧,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当作瞧不见。如今这事关皇家的尊严,自是要让彭父安排人手最放心妥帖。 他们一行人坐在牛车里,无人言语。 终是金父忍不住开了口:“此次我带了幼子不带金洵,你们都不问一下为什么?” 彭成恭敬地回金父:“伯父伸手相助,安排自是最妥当的。” 彭父哈哈哈大笑:“金兄,怕不是我儿拐着弯说你们家三郎,毛手毛脚的不如五郎这个稚童了。” 知子莫若父,彭成竟真是这个意思。但他依旧想把话说得客气些:“洵弟一心向学,手艺生疏亦所难免。” 金父倒不介意:“自是洵儿能把所有的心思用在读书破万卷上就好。我们家两个儿子,有一个能接下家业我就已是知足!”说罢拍了拍金念。 彭父想松快些官府给的高压气氛,就去逗金念:“小五啊,你爹爹只送你三哥读书,没送你去。怕是疼你三哥更多哦。” 金念有点不高兴了:“我爹爹才不偏心呢。哥哥有什么我就有什么。我喜欢髹漆做手艺,可爹爹说自古漆人宁可被称墨工而不是漆工,还是需识字念书的呢!爹爹说等我再大些也要叫我上学堂!” 彭成淡淡地道:“你爹爹不偏心?那你姐姐们有什么,你也有什么嘛?” 金念张了张嘴,却好像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姐姐们喜欢吃点心果子,他和哥哥也喜欢。可是爹爹只有偶尔才记得给男孩带一些。 爹爹时常给姐姐们铜钱去置办脂粉玩物,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