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见陈迹已整顿好车马,祝归璨便起身,捻起烛罩,熄了油灯。 萧如拭在轻叩木门:“阿澄,出发吧。” 祝归璨抬步,却忽然听见窗外有簌簌声,她一时心悸,回头去寻,却只看见山茶花抖落了一地。 这花也该落了,祝归璨如是想着。 她没有过多停留,便又转身出门,随着萧如拭上了马车。二人并肩而坐,车子轻晃,祝归璨不适地抬手扶额。萧如拭见状,侧身拉开帷幔,轻声道:“知你不喜这般封闭之室,故而命人设计时此车时特别注重四面通风,帷幔选用苇织......” 马车顿停,萧如拭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时,陈迹忽然出现在车外,手提长剑,侧头看向车内。他脸上蒙着黑色的纱,祝归璨看不清他的神情。可萧如拭见状,却是神色一凛,只微微颔首,陈迹便一跃而起,似去追什么了。 “发生何事?” 祝归璨问着,欲探头去看,却被萧如拭按住:“无妨,受惊的鸟罢了,已经让陈迹去赶了。” 祝归璨微微皱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应声。这时,她才闻见车内飘着一股熟悉的香味,不知名为何物,应该是从萧如拭身上传来的。 不一会儿,车子又行进了起来。萧如拭也收住了方才的情绪,缓缓道:“近年来宫中大乱,而父皇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压不住朝廷那些附骨之疽,害得百姓苦不堪言。一年一度的元旦灯会也不得不搁置下来。直至我位及储君,替父皇分忧解难,情况才稍有改善。” “因而,时隔五年,元旦灯会终于重启了。” 祝归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我与师父在山上安稳的五年,民间竟是这般苦难。” 萧如拭侧身,细细打量着她。这是他与她重逢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明明她的五官都不算起眼,面部没有任何情绪时如同平静的海面,而她一有了情绪,调动起她的五官,整个人便都鲜亮了起来。加之她的眼眸极为清澈,清澈得谁人都能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继而直击人的心灵。 正如她此时,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与自责。而如今的她尚不知她这般情绪从何而来,却浓重得在她眉目间,抹不开。 萧如拭不由得轻笑。无论失忆与否,他和她,都会是同行之人。 祝归璨听见这笑,抬眼才发现萧如拭直直地盯着她,脸一下绯红:“怎么了?” “没事。到了。” 话音一落,果然马车也应声而停。萧如拭扶着她下了车:“当心。” 祝归璨一边道谢,一边打量着这街道。只见那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大街小巷人海如潮,檐楼横阁花团锦簇,饶是天色尽晚,绚烂的灯火也燃了一片白。 她心中感慨,上一次来都已经是她的十七生辰的事了,那时还是她偷偷逃出庄府上街,只是险些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感动地看向萧如拭。 萧如拭立于她身侧,周遭的随从都消失不见,应该是被他遣散。他似乎心情很好,眉眼带笑,但祝归璨能看出来,他这样的笑意不及眼底。 二人向前走去,祝归璨见街边有些壮汉围在一起喝屠苏酒,身边还有他们的媳妇,替他们端来饺子和汤饼,众人无不谈笑风生,街道也带了些新年的气息。 她转头看见有一条巷子里的人格外多,便探头道:“他们这是在作甚?” “关扑,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参与游戏的双方约定好价格,用铜钱在瓦罐内或地上掷,根据钱的字幕的多少来判定输赢,一般以食物、日常器具、果实、柴炭之类来赌。元旦之夜,有钱人家的女子或入场观赌,或入店饮宴。” 祝归璨皱眉,接道:“元旦重启,却是世风日下。” 萧如拭点点头,没应答。祝归璨也没在意,只是继续行进,又见前方些许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对对联。 她却是黯然神伤,止住了脚步:“师父在时,每逢佳节,总会领着我对春联。” 听罢,萧如拭也跟着一顿,没有说话,而是拉起祝归璨的手,走到摊前,随手拿起一副尚未对出的对联。 祝归璨一看:“‘烟锁池塘柳’?真是好气运,随手一拿便是千古绝对。” 听到“千古绝对”一词,周围的人凑近了些,对此句议论纷纷。萧如拭只是笑着看向祝归璨,挑眉道:“试试?” “‘烟锁池塘柳’,其结构上五个字使用五行作为偏旁,意境上描绘了一个绿柳、烟雾环绕的池塘。若仅对结构,便失了其意境。而对上了意境,又难成其结构。再者,还需讲究平仄之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