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傅这是做什么?若是不愿送我,现在就可以将我放下,何必要如此戏耍于我。”卞宁宁冷眼看向沈寒山,一向冷淡的双眸也渐渐浮上怒意。 “郡主错了,不是沈某不愿,而是郡主不愿。” 沈寒山将书卷放到一旁,俯身将手肘靠在膝头,凝眸看向面前的少女,面色不愉。 “你就算不告诉我你住哪,你觉得,在这平冶,我还能找不到你吗?” 卞宁宁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沈寒山,仿佛从前从未与此人耳鬓厮磨、推心置腹过。 从前沈寒山落魄潦倒,初到王府时不过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困少年。他当众拦下她父王的马车,在大雨中跪拜,只为能在王府谋个差事。而她的父王也成了沈寒山的伯乐,识了他这匹千里马,将他收做门生。 一直以来,沈寒山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旁人,皆是谦逊有礼,温文儒雅。人人都说恭王慧眼如炬,替自己找了个好徒弟,给自家女儿寻了个好夫婿。 可如今沈寒山这副上位者胜券在握的模样,在卞宁宁眼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与从前那个会小心翼翼敲开她的房门,问她是否愿意与他一同赏灯的少年关联到一起。 从前那个温柔却自卑的少年,已经死了。如今只剩面前这个大权在握的豺狼虎豹。 年少时的情谊,就只能留在年少时。 “沈少傅如今权势滔天,自是能查出我家住何处,又何必要问我?” 卞宁宁说罢,撩开车帘便走了出去。阿隐见状,只怕她真的要跳车,连忙将马车停下。 卞宁宁撑着车辕正欲下车,右手却一紧,随后便是一股让她不适的灼热感传来。 沈寒山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肘,令她动弹不得。 晚风袭来,扬起她的裙角,万千发丝缱绻难分。 “欠不欠的,你说了不算。” “我沈寒山,不惧天渊。” 说罢,沈寒山放开手转身回了马车,独留卞宁宁一人站在黑夜之中。 阿隐扬鞭御马,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卞宁宁站在原地,怔然望向远去的马车,竟好似双足灌了铅一般,挪不动半步。 她不明白沈寒山这番话的意图,或许是警告,或许是宣扬他如今手握重权,亦或是身居高位却对她弃之可惜。 但不论是哪种,她都会坦然接受。毕竟从前是她和父王亲手养出来的白眼狼,如今就该她受着。 她如今,还有万丈深渊要跳,万尺高楼要登,断不能被沈寒山绊住了脚。 卞宁宁叹息一声,将纷杂思绪抛诸脑后,在夜色中往家去了。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半月前她在太师府两条街外的玉锦巷中找了个院子安置下来。院子不大,甚至有些逼仄,只有一间卧房和一方小小的堂屋。 但她不在意,过去三年跟余伯伯夫妇住在太平村中,过得也是如此简朴的日子,粗茶淡饭。 父王和王府众人如今还在南越受苦,她如何能安然享乐? 待卞宁宁到了家,已近子时。折腾一夜,她已是十分困倦,只简单洗漱一番便休息了,倒也一夜好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卞宁宁还未起身,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她披上外衣去应门,只见一中年妇人一脸喜色地站在门外。 “姑娘你可算起了。”中年妇人揣着手,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托我给你找的铺子,我找着了!方圆十里,找不出比这个更好的铺子了!” 说话的是隔壁的王婶,是个热心肠的,卞宁宁刚到平冶时,也受了她许多照顾。 “王婶怎么这般早就起了?”卞宁宁扶着王婶进了屋,给她添了杯热茶。 王婶笑眯眯地看着她,得意地说道:“青竹姑娘托我办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 “昨夜我帮你寻到了这个铺子,位置、价钱都没话说。这不,我兴奋得睡不着,一大早就来寻你,给你说这个好消息!” 卞宁宁看着王婶一脸热忱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为王府平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必须得在平冶立足。所以几日前她托王婶帮她在这附近相看合适的铺子,她筹划着开间冥店,也算让她学来的一身手艺有个可以施展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冥店并不招摇,可以掩人耳目。应该没人能想到,一个成日里跟死人打交道的女子,其实是如今受万人唾弃的恭王之女。 “谢谢王婶,你等我收拾收拾,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卞宁宁说完便回了里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