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朝国立国百余年,以平冶为都。 而傍晚,正是平冶热闹的好时候,洛河河畔的酒楼艺馆纷纷亮起了灯盏,店小二热情招揽着来往行人。鳞次栉比的酒楼艺馆中,一念阁更是门庭若市。 一念阁乃是朝国皇室设立的艺馆,才色双姝的艺伶们聚集于此,只接纳四品以上大员及其家眷。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富商,一掷万金,也别想敲开一念阁的门。 只见精致华丽的马车接踵而至,官员们在艺伶的带领下往一念阁深处走去。 而此时,一念阁后院厢房中,卞宁宁正在准备着今夜的献舞。 卞宁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娇美,粉唇轻启,乌发间簪着一朵娇嫩的桃花。她手持疏篦,随意地梳着垂在肩上的长发,脑中却在仔细盘算着。 她来平冶,已有半月。 这三年来,她遵从父王安排,隐姓埋名,在太平村里跟着年伯伯习验尸之术。可三个月前,年伯伯年老体弱,无意感染风寒竟是突然病逝。 年伯伯临终前握着她的手,嘱咐她,耐心些,再耐心些。 可她已等了三年,这三年来,父王和王府众人杳无音信,她又如何能再安然等候? 所以她安葬了年伯伯之后,终还是收拾行囊,一路跋涉来了平冶。因她自小长在罗城,平冶之中倒也无人识得她。 正如父王信中所说,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郝太师,分明就是个祸国妖道,将贪污军饷的罪责强加到恭王府之上。但太师当年究竟为何对付恭王府,却还需细查。 一切的根源,就在这郝太师身上。 前不久她听闻今夜郝太师将在一念阁以寿宴之名,宴请群臣。但她知道,寿宴不过是个遮掩的幌子,会见群臣才是关键。 所以她想方设法买通了一念阁的管事,只为今夜在宴会上献舞,探听消息,也见见这传闻中的郝太师,看看太师背后究竟有哪些人。 “青竹,快快快,该你上场了。”一个中年女管事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催促道,打断了卞宁宁的思绪。 卞宁宁称是,拿起团扇朝前厅走去。 她穿着水红色的衣裙,面带纱帘,飘逸轻盈,在正厅中站定,随着厅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弭于飞檐之后,侍女们点燃灯烛,乐声轻起,她踩着鼓点,翩跹而舞。 明明是娇媚无双的模样,却似乎并未引起周遭大臣的丝毫兴趣,众人皆一脸殷切地看着上首之人。 坐在上首的不是旁人,正是郝盛远,郝太师。 这郝太师一头白发,看似和善无争的模样。他的长女如今是圣上宠妃,诞下的三皇子也深受圣上喜爱,而长子现任职羽林中郎将,可谓满门荣耀。 只见他从侍女手中端过一杯酒水,众大臣便纷纷起立恭贺。在众人的寒暄中,卞宁宁也将参与宴会的朝臣认识了个大概。 下方为首的是刑部侍郎,中书令、御史大夫、尚书右丞等高官也赫然在列,想来皆是太师党羽。 而刑部侍郎旁边有个位置,却空着。 卞宁宁瞥了一眼那空位,正琢磨着是哪位官员未来,就听郝盛远笑说道:“寒山今日当值,要晚些来,诸位且慢喝着,等等老夫的爱徒。” 话音刚落,卞宁宁身后的隔扇就被人轻推开来。与此同时,一阵清冷熟悉的声音传来。 “太师恕罪,寒山今日迟到,实在该罚。” 卞宁宁的脚步一顿,身姿轻转,便看见了来人,郝盛远口中的爱徒,沈寒山。 沈寒山从容信步,一身月白色长衫,宽肩窄腰,双袖飘然,乌发玉冠,面容俊美无双,嘴角携着浅淡的微笑,正是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 他与卞宁宁擦身而过,丝丝缕缕的苏合松香袭来,侵入卞宁宁的每瞬呼吸,让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夜。 “宁宁,待我中榜之日,便是娶你之时。” 可后来呢? 说这话的人却在三年前王府倾覆之时,悄然失踪,仿佛从未来过,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如今却在此情此景下,再见故人。 沈寒山也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眼神不着痕迹地低沉一瞬,却很快恢复那副淡然的模样,朝着郝盛远走去。 只见沈寒山手持杯盏,斟满酒水,朝着上首鞠躬恭贺道:“寒山祝太师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当真是谦逊有礼、诚意十足。 “好好好,看看咱们即将上任的太子少傅如何?是不是如老夫所说的,才貌双全?”郝盛远捋着胡子,一脸满意地向众人介绍道,众人也纷纷附和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