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早就和汪牙婆打过招呼,所以一见她来了,汪牙婆就直接指给她看:“这几个都是家里这次遭了灾的,乡下丫头,没一个识字,不过我看了两日,觉得还算老实。这几个小子也是,我想着你正经一个府邸,总得有两个做杂活的小厮,就也替你留了留。” 顺着她指的看了看,春雨就笑了:“大娘,我是哪号人物您还不知道么,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人。” 汪牙婆就道:“总得有挑拣的,先尽着你来,你挑完了我再寻旁人。对了,还有一家子,不知道你要不要,在那呢。” “那是四口人?”春雨看了看,是一对中年夫妇,并一个似乎腿受了伤的少年,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只是,“瞧着不大像乡下人吧。” “确实不是乡下人,不过也算是遭了灾的。”汪牙婆就叹口气,“是我老家县里的,男人叫钱有,因为会两下子拳脚功夫,在县城开了个小镖局,说是镖局,那小地方,哪里有什么大商队,平日里也就是些给人拉货送货、跑跑腿的活计,老婆倒是县里的,不过娘家也穷得很,家里一儿一女,儿子十六了,女儿十四。本来日子凑合着也过得,偏偏接了个跑山货的活,爷俩一起走山路,那不是泥石流吗,一车货全毁了,儿子腿也砸断了。那货主却弄出份单子,说山货里头有人参灵芝,要他赔两千两,镖局、宅子全抵出去了,还要他的闺女,这钱有也是硬气,最后一文钱逃出来,一家子自卖为奴,卖身钱也给了,再逼就一家子寻死,正好锦衣卫的大人们巡查,遇上了,那货主没敢逼狠了,才算完事。” 不等春雨说什么,如意已经气得小脸通红:“姑娘,这货主也太坏了,这不就是讹诈吗!” 春雨拍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才转脸对汪牙婆说:“这事儿依我说后头还有人,您收这样的人家,不怕惹上是非吗?” 汪牙婆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摆手:“你放心,我敢收,自是因为后头的事儿了结了。那货主得了锦衣卫大人们的教训,不敢逼迫了,只是钱家的事儿没得法子,他丢了镖是真的,怎么说都得赔钱。这场官司官府那儿都了结了的,不妨事。再说了,他们横,也是在老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绝对不敢来京城惹事。” 其实想到陆晟,春雨觉得这家人的这点儿小麻烦也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他们有没有价值,没办法,别说她不尊重人,物化人,已经沦落到卖身为奴的程度了,人就是货品,这就是残酷的封建农奴制度。她便问:“不管怎么说,毕竟过去也算是小老板,他们便甘心为奴吗?” 汪牙婆就道:“甘不甘心我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我跟他们叙谈过几次,像是认命了似的,如今只要能给他家儿子治伤,别把他家女儿弄进不干净的地方,他们做什么都行。对了,那小姑娘,好相貌,那小子也好,不过要紧的是也有几分功夫。” 春雨仔细看了看,叹气道:“说不定这也是惹祸的根子呢。” 贺发老老实实的当着车夫,虽然站在春雨身后,却一个字都没说,春雨瞧了他一眼,对汪牙婆说:“毕竟没当过下人,您还得多教教规矩。” 她决定要下这家人,倒不是同情心作祟,而是钱家父子都会功夫,可以看家护院,这个不好找,至于那母女两个,不管是做杂货还是什么,总归能给她们找到事做,反正不是她们,也得是别人。 汪牙婆连声应了,又笑道:“我这也是有个私心,这家子和我拐着弯的有远亲,虽说是极远了,可偶尔也有走动,钱有的老婆是最老实不过的,两个孩子也好,我也想给他们找个好主家。” 春雨点头:“您这话说的,都快要给他们做保了,我自是没话说的。另外我再要那两个小丫头和这个小子吧。”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汪牙婆一拍脑袋,“我这人老了糊涂,竟给忘了。咱们陛下节俭,前一阵子宫里放了一大批人出来,有两个求到我这儿来的,想给人当浆洗也行,粗使婆子也行,你要不要?她们都是寻常的粗使宫女,主子跟前没得过脸的,家里不是没人了就是哥嫂容不下,如今都三十多了,也不愿嫁人当填房,只想寻个养老的去处。” “两个我都要吧。”春雨想了想,她这宅子里一家子主仆除了钱家夫妻全都是年轻人,也不见得是好事,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嬷嬷镇着,总要好些,至少她们多知道些这个时候的内宅规矩,且她们是宫里出来的,就算是粗使,规矩礼仪也比她们这些百姓好。 汪牙婆算了算帐:“这样的话,总共六十五两,三天之后我把人送到你宅子里去?” 春雨应了:“行,到时候跟您结银子。啊,对了,还得麻烦您家汪大叔,得空陪我们去看两辆车去。”本来她是打算自己去买的,可是刚才瞧见汪经纪也在家,想起他做这些甚是稳妥,便提起了。 “得空,他现在就得空,我叫他。”送上门来的生意,汪牙婆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