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度这一番谈奇,说了整整三日。 南天门外的仙家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那一排排的小马扎和荧惑星君,始终坚守在此。 直到第四日上,南天门内忽地奔出一名抹着热汗的小仙使,一眼在仙众里寻见了须发皆白的荧惑。 “星君怎的还在此处,叫帝君好等!” “啊!竟忘了述职!” 荧惑猛地跳起来,把座下的小马扎带得跌在一旁,一个闪身,朝南天门飞去。 许千度也将口中的故事停了停,拱手送他离开。 “荧惑——稍安——” 钟鸣般的声音响彻云霄,原本安坐的众仙全都站了起来,对着南天门拜倒。 许千度疑惑地伸头去瞧,见一名仙姿浩荡,头冠紫金的仙君缓缓而出。他看着不过四十多岁,周身却帝气腾腾,眸光中有些威严,也有些慈爱。 许千度当即反应过来,这定是那位她心目中大好仙—— 崇尚无为的紫薇帝君。 她想着礼多仙不怪,连忙出了摊子,学着众位仙家的礼,预备着也拜上一拜,可努力了半晌,双腿却怎么也屈不下去。 正着急着,那紫薇帝君已然挥手请众仙起身,目光望向她,温和道:“魔尊,你我同为君,不必拜。” 许千度赶紧摇头:“帝君万不可如此说!我是来天界拜师的,别当我是什么魔尊,就当是个……是个小地修!” 她上前几步又想屈膝,站在紫薇帝君身侧的太白星君忙用拂尘托了托她,她只得行了个礼:“想来是我运气好,才登天界三日,便见着了紫薇帝君和众位仙家。” 紫薇帝君笑得颇为和善:“魔尊想来求道拜师的事,本君已知了。只是——” 他的目光在南天门外一扫:“此处乃进出天界之所在,众仙家围在此处,怕是有失观瞻。” 一句话说得众仙低了头,不敢言语。 他望着荧惑道:“荧惑,述职之期已过三日,你可知太白在凌霄殿苦苦等你的印信?你掌管人间夏七十万年了,此前可从未出过这样的岔子。” 荧惑慌忙拜倒:“述职来迟,请帝君责罚!” “罢了,起吧。这件事自有中正星君记着,等正天道那日,他会告诉你该受何刑罚,倒不必本君今日特意罚你。” 一句话说完,紫薇帝君突然侧身看向许千度:“魔尊可是真心向道?” 许千度点头如捣蒜:“真,真得不得了!” “那好,魔尊,今日本君便同你说一个道理。” “帝君请讲。” “你可知,凡事福祸相依。” 许千度面露疑惑。 紫薇帝君又道:“你在南天门外谈奇论诡,所为何?” “我想给众仙家说些人间趣事,疗慰清修之苦。” “此心颇善,然,此行不善。” 紫薇帝君指着眼前站了一片的仙众: “你看,他们中的几个是二十八星宿的仙,每日都担着照管人间夜的值。若是他们像荧惑这般,因为听你谈奇而忘了值守,你说,这人间会如何?” 许千度默然无言。 她想起三年前自己去人间游玩,那时正值春尽时分,可一向暖和的山南却仍在下雪。 回到魔界后才知,掌管人间春的岁星君不知为何一直没来值守,掌冬的辰星君只得代替他,将人间冬堪堪推到了四月方尽。 凡人种下去的冬小麦没法拔节孕穗,因此遭了好大的灾。 她给仙众说些人间奇事,本心是好的,却不想会导致这般结果,可见方才紫薇帝君那句“凡事福祸相依”所言不虚。 许千度低头道:“帝君说得是,这件事的确是我欠考虑了。” 紫薇帝君一笑:“魔尊悟性颇佳,说起来却也是修道的好苗子。” 这话……有戏。 许千度连忙拱手:“还请帝君准我入天门,把身上脾性改一改。” 紫薇帝君沉吟片刻:“既是求道,你想拜谁为师?” 许千度愣了愣。 她上天界前,一心只想着入天门,至于求拜那位仙君,还真没细思过。 迟疑间,她突然想起三日前瞥见的一抹碧落青。 那位仙君名唤个什么来着? 她脑中一派清明,高声道:“天市仙君!” 谁知,此言一出,众仙家却面面相觑,就连和善的紫薇帝君也难得皱了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