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不提迎春如何恳请贾琏,如今且说岫烟,自那天薛蝌别后,四五日全无音讯。 岫烟先还自宽自/慰,谁知六七天后仍无消息,不免心忧起来。 一头担心三姐,怕吴家再上门歪缠;一头记挂薛蝌,恐他人生地疏,遭人刁难。 如今薛姨妈掌着门户,也不好频频家去;李纨处人多嘴杂,又不敢详问宝琴。少不得掩了心事,旦旦只以刺绣为上。 这天清早,蒋氏携篆儿匆匆进园,见到女儿先笑起来,道:“我的眼力不差,认准是个好女婿,果然是个好女婿。” 复切齿痛骂:“吴家两个老杂种,挨千刀的!活该断子绝孙,无人送终!”岫烟听说,忙拉她进房细问缘由。 蒋氏灌下一盅茶,竹筒倒豆子般道:“你走后我们就报了官,谁知呈批下来,说未涉人命,只派乡治调解。 那乡约收了银子,先还满口应承。后不知吴家动了什么手脚,再去问,便只拖延搪塞。 也怪你二叔气盛,知道那小子有破绽,不说暗地查个详实,偏还当众嚷出,不是打草惊蛇么? 又拖了几天,实在没法,只好借由赦老爷的名儿,迫他们唤吴家人盘问。那老猪狗巧舌如簧,反诬赖我们悔亲,乡约满口尽快尽快,却迟迟没个下文。 眼瞅你三姑姑瘦成一把人干,我们整天急得团团转,又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蝌二爷忽然上门,拿出一沓画了押的卷子,说是吴家蓄谋骗婚的凭证。要我们预备预备,去起符县打官司。” 岫烟一路听她讲着,心中忽上忽下,又见说起符县,忙道:“可是进京路上湾船的那处?离得倒不远.....”骤而瞪圆双眼,惊道:“莫非吴家犯有别事?” 蒋氏拍掌道:“何止犯事?还是害人性命的大事!”抖擞精神正要往下说,忽又怏怏闭了口。 岫烟见她久无后话,笑道:“妈也别把我当娃娃。现在四六不懂,以后当了家,还指望一夜老成?” 蒋氏笑睨她道:“这孩子,‘当家’呀‘立业’呀张口就来,亏你也不害臊。” 一边道:“吴家老巢就在起符县。他祖上做过官,后罢黜归乡,当了土财主。” “吴家几代单传,这儿子就是个凤凰蛋!头些年还死押着读书,等十七岁进了学,野马松了缰绳,什么脏事不干?那年看上个清倌人,死活闹着,把人赎了放在屋里。后来……” 说到这里,想到呈文上“日夜宣淫....前后阴/间生疮,阳弱不/举”之语,含糊道:“后来就患了隐疾。那两个老东西,不说自己儿子胡闹,反怪那屋里人伺候不用心。 将她剥了衣服,吊在梁上打,没打两下竟死了。老畜生着了慌,乘半夜无人,把尸首解了,埋在院中花树下。 也是恶有恶报,那儿子自从生病,百般延医,一丝儿也不奏效,慢慢地反传出丑名儿去。 他们在原籍住不稳,两年前卖了田地,搬到京里来。” 岫烟又是吃惊,又是愤慨,道:“世上还有这样狠毒人,老天怎不收了去!那如何又缠上三姑姑?” 蒋氏恨道:“他不知哪里请的野半仙,打卦赌咒说,只要寻个年长的女子为妻,那烂病就不药而愈。这可不盯上三姐了? 其实吴源早就发病了,怕我们知道,一直隐瞒不说。等死了,又谎称得了风寒。 小砍头的,咽气前对他爹妈哭,说什么舍不得三姐儿,定要和她做夫妻。 不积阴鸷的老东西,就此着了魔道。钱也不要,名声也不要,一心为那小畜生,要拉三姐儿陪活葬!” 岫烟气得浑身直抖,道:“丧尽天良的忘八羔子!就没个王法治他么!” 蒋氏笑道:“要不怎么说姑爷能干。他访得吴家来历,就去起符县打探消息。一来二去,问得那清倌儿的父母尚在,当初也是穷很了,才卖女儿的。 后来还去吴家找过几次人,都叫老畜生瞒过了。其实那清倌儿被家主打死的流言一直都有,不过老两口子没钱没势,只得忍了。 姑爷先寻了衙里当差的朋友,请他带着,访了当年给吴源瞧病的大夫。那大夫见是公门中人,也不敢撒谎,如此,便拿定吴家骗婚的凭证。 他又给清倌爹妈许多银子,让他们赴衙出首,告吴家人枉害性命。 等我们赶去,姑爷已上下打点,先给案子挂了号。 也是老天有眼,那屋子空放几年,泥土都松浮了,恰值刚下了场大雨。差役们一去,尸首就在那里曝着呢。 起符县令也是个精明人儿,立即派人上京,将吴家二老押解回籍。 板子还未沾身,吴老头就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