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潇,周学真他……” 他死了。 他还是死了。 郑子潇脑中混乱到如被马蹄碾过,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才看清穆王形状。 面色苍白,双目不甘地睁着,想将这片黑夜瞪破似的。 “王爷?” 郑子潇不敢相信,还是轻唤一声,对方仍是没有反应。 顺着僵冷的喉管往下看去,脖子上有一处致命伤口,鲜血凝在衣衫上已经干涸。 郑子潇慌乱地抱起穆王的尸首,王爷那素来笔挺的腰杆子再也直不起来,身体已经僵直可怖。 郑子潇又唤一声,“王爷,醒醒。” 对方已经不会再答复,亦不会笑着回他。 不会夏日送他冰块,冬日劝他添衣;不会打趣他追求喜欢的姑娘,不会为他谋前程,为他计划个光明的未来。 他哆嗦着,浑身抖得不像样,用力好似要把穆王搂进骨血里。 郑子潇以为自己无论怎样都不会当众痛哭,他是尸山血海爬上来的恶鬼,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此刻他紧抓着穆王,一直唤他。 即便穆王不会醒,他也想把他唤醒。 “王爷,我救你出来了,王爷,你醒醒。” 过往的一切如云烟过眼,穆王涣散的瞳孔死不瞑目,连带收复山河、海晏河清的梦想一起难以安息。 “王爷。” 周围有人哭着过来,想要拉开郑子潇,却被他一把挣开,他只管抱着穆王冰冷僵硬的身体,不住痛哭,像个迷路的稚童。 那声“王爷”郑子潇都不敢再喊。 他想起来,到最后他都在与穆王暗中赌气。 原来恩情真的容不得等待,爱人总在最不经意间消逝。 郑子潇望着穆王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抽搐着仰天长哭。 他喊得嗓子都要出血,想要压过烈火,想要唤醒他。 他喊了声“父亲”。 迟来的一声“父亲”。 只是如今,无论喊多少次,不会再有人应答了。 孟湘湘在刺客的悲声中,跪坐在一旁,望着穆王的尸身,泪水簌簌而下。 最大的悲哀是,忠君爱国的穆王,没有死在党派斗争的牢狱里,没有死在皇帝的断头台下,甚至没有死在疾病中,他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带着满腔不甘不愿。 死得龌龊又窝囊,死得十分乌龙。 所有未了的情愿与梦想,都停在涣散的双瞳中。 鸡鸣三声,火势消小,只留下浓烟滚滚。 晨曦微耀,花浊百姓纷纷议论那场冲天烈火,驻足在家门口遥望着。 一排金甲卫将王府围起,几名仵作迈着小碎步挤进去。 领头的卫尉下令,硬生生拖开悲痛万分的众人,连带孟湘湘一起挡在长斧后。世子本还想挣扎,奈何年纪小,硬生生被提走。 唯独穆王一手养大的刺客,跪在原地紧抱着尸身,像是疯魔,怎么也拖不开。 姚仇下马,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合上穆王的双眼,“郑子潇,让仵作看看吧。” 他刚想拍郑子潇一把将他唤醒,发现他肩上爬着狰狞的伤口。再看眼前人的脸,已经比死人还惨白,嘴唇干出血来。 姚仇只好摆手,“把他拖开,送去医治。” 金甲卫刚来,郑子潇猛地旋身,一手掏出嘲春,不让别人靠近穆王一步。 兵刃相撞刺耳,下一秒郑子潇却天旋地转,身上的伤终于开始抗议,让他栽倒在地上。 然后便是无边的黑,黑里有照拂他长大的父亲慈爱的脸。 仵作验尸后,一路疾跑入宫,金甲卫在两侧开路。 玿阳殿前,诸臣议论纷纷,见仵作来,皆闭口不言,相互用眼神交流。 谁也没想到穆王就这么死了。 仵作刚进殿,庆和帝忙把眼泪擦干,端起帝王威严的形态,简明问道:“如何?” “陛下节哀,大王爷的确薨逝,却不是因为火。” 仵作说着,呈上奏折,由许文接过递给庆和帝。 庆和帝看完,眉头紧皱,连悲伤都忘记,只剩下恼怒,他一拍龙椅,龙头衔着的宝珠都在震颤,“荒唐!” 许文忙命仵作与宫人退下候着,自己也知趣地退出殿外,关紧殿门。 怡王在一旁抹了把泪,“陛下,陛下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