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引阑未料到她如此坚定,不由得愣住。 若说冯引阑的神色是举重若轻的悲哀,宋云书的神色就是肃重——她为那些死在乱世中的人而感慨叹息,却更加心怀敬意。 “就像你说的,你的丈夫、还有千千万万的军士,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亡,那我们更应该再尽所能为国家做点什么,才算不辜负了他们的鲜血。” “若是真亡国了,我们又该怎样‘偏安一隅’呢?” 其实宋云书对大雍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可她在这里已有了许许多多为之牵挂的人。 雁娘、月娘、赵枕流、沈昭、谢子迁、淮山…… 还有远走不知所踪的司曦。 还有面前这个承受过战争苦痛的冯引阑。 若是有一天真亡国了,轻松点的是流离失所,若遇见匈奴人要屠城、要夺江南要地,他们当真就能靠偏安一隅保下命来吗? 宋云书不知道。 冯引阑喃喃地道:“可是念书有什么用呢?乱世里头,也没法子靠念的书保命。” “但也许就是那些小孩子里,会有未来的文臣武将、经事大才,”宋云书轻柔地伸手环抱住她,在她的耳边喟叹,“咱们从军是送人头,还不如做点擅长的事。” 大概是“送人头”的说法又形象又好笑,惹得冯引阑笑出了声。 很多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冯引阑推开她,没好气地道:“我才不跟着你‘送人头’,教书就教书吧,反正就当是挣你的工钱了。” 宋云书“咦”了一声,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去教书了?” 冯引阑:“……” 冯引阑羞恼地捶了一下她的肩膀,换来装模作样的“哎呦”痛呼。 “不说就不说,怎么还打人呢。”宋云书委屈巴巴地装可怜。 冯引阑瞪她:“行了,继续写你的策划案吧,我倒要看看你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完成你的‘宏图大志’。” 正闹作一团,钱管事敲了敲门,说是有事要禀报。 宋云书与冯引阑相视一眼,赶紧各自恢复端庄,理了理衣衫头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现出应有的稳重与沉静。 钱管事倒是没进来,只在门口道:“有位庐江来的沈女郎前来拜访,东家可要见?” 宋云书明显懵了懵才道:“让她直接过来。” 钱管事:“是。” 待他的脚步声远了,冯引阑才面带疑惑地转过头看她:“那是什么人?我可是要回避?” 宋云书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欣,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眉目弯弯。 这副表情也就她刚到扬州城见过。 冯引阑心中忽而生出八卦心思,朝她挤眉弄眼起来。 这倒让宋云书哭笑不得,不轻不重地搡了她一把:“胡思乱想什么呢!” 冯引阑不满:“那你倒是说呀。” “是一个去了战场也不会‘送人头’的女郎。”宋云书睨她一眼,笑容明朗,“我与你的书信中提过她,你当时还称赞不已呢。” 宋云书不在会稽多时,与冯引阑的信件却未曾中断过。 聊天侃地是一遭,也常说身边的友邻、发生的趣事,都抖落得底儿掉。 冯引阑迟迟地从脑海里拨出些印象,还没想起来,便听有人轻快地推门而入,花蝴蝶似的扑到了宋云书身上,语笑嫣然。 “我都还没听过你亲口夸赞呢,却原来——你这样敬佩我?” 冯引阑被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呛得直咳嗽。 宋云书见怪不怪地轻笑一声,按着来人的肩膀,将她推开半寸,上下打量:“跟你说了多少次装样子也少抹点脂粉,呛得慌。” 来人自然就是沈昭。 身披锦绣衣裳的沈九姑娘满头珠翠,环配叮当,雪白的脂粉堆出一张无瑕粉面,勾画黛眉樱唇,娇美富贵,俨然一副娇小姐模样。 沈昭轻飘飘看了一眼冯引阑,还是大大咧咧地往宋云书身上挂:“少转移话题,背着夸人算什么?我要听你当面儿夸。” 她是行伍出身,宋云书哪里拗得过,只好随了她去。 沈昭便得寸进尺,就着自己浑身香粉往宋云书的身上糊。 宋云书掩着口鼻轻叹一声:“昭者,光也。《楚辞》中曰:‘肯春受谢,白日昭只。’是于明日下为国祭祀,以求国运昌盛之意。” 沈昭偏过头想了想,诚恳道:“懂了,但不完全懂。” 虽说家里也请过西席先生,可她打小就只爱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