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的女童声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更新了什么功能、升级了什么UI,其欢快程度不逊于第一次出门时撒丫子乱跑的月娘。 宋云书迅速接受了系统升级的事实,并笑吟吟地恢复了冷酷无情状态。 【现在闭嘴。】 小乙敢怒不敢言地躲在她的脑海里。 【……嘤。】 倒也不是宋云书故意针对她,主要是她出现的时机不太巧,说了没一会儿,宋云书就跟着店小二见到了正蹲在院外墙边煮药的谢子迁。 店小二火速消失在她面前,徒留下她一人看着谢子迁的背影。 瓦制的小药炉被悬挂在土灶上方,浓郁而苦涩的药味铺天盖地,那道身影亦如同折节的竹般单膝蹲守在旁,手持一把蒲草小扇,细心地控制火势大小。 谢子迁知道身后来了人,但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看。 宋云书不缺耐心,便也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如一道静默的影子。 人来人往的后院里热闹极了,来来往往的仆役小厮或是相携而去、或是急匆匆地端着东西反复折腾,也有正轮到放归的仆役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看,闲暇间谈笑两句的。 但总归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宋云书带着几分柔若春风的笑意,目光逡巡一圈,窥视他们的眼神或多或少的变少了。 药终于熬好,青年只用一张经年后发黄的粗麻布裹手,便轻易端起尚未停止沸腾的、滚烫的药炉,将药倒入矮凳上的一只白瓷碗。 宋云书温声道:“谢先生,未经邀请擅自再访,是我冒昧了。” 青年倾身端起瓷碗的动作并没有因此中断,他只在抬步转向对门的小院时,稍稍侧首看了她一眼,眼中没什么情绪:“此地非某一人所有,女郎自便就是。” 宋云书眼尖地看见了他白皙的手指被烫得通红。 顿了顿,她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谢子迁如他所言,没有阻止她。 对门的这方小院又与谢子迁住的小院不同,看上去是茶肆中女婢的住所,眼下正是茶肆里最忙碌的时候,没什么人,安静得很,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虽说如此,谢子迁沿着院墙进入小院再到耳房时仍,旧是微微垂眸,目不斜视,仿佛眼中只看得见手里的药碗,再容不下别的任何东西。 他实在不像个会擅闯女院的人。 宋云书这么想着,到底在耳房跟前停住脚步。 那咳嗽声突然加剧起来,似乎要将心肝脾肺肾一道咳出来,最后才是大口大口的、无比艰难的喘息声,还有谢子迁的劝慰声。 “阿娘,您今日好多了,再喝几日的药就该大好了。” “……阿娘不喝,玉郎啊……咳咳……” “您别着急,慢慢说、慢慢来。” “你啊……别犟了,阿娘命该如此……” “……” 偷听墙角这种行为不太好,宋云书尴尬地往外走了两步,只是耳房中谢子迁的母亲似乎激动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在和他争执。 只是不曾想,她这两步,恰好将自己的身形送到了窄窗前。 窄窗只糊了一层粗布,很薄,也透光,借着外头的阳光将她的纤影拉得很长,从卧榻上谢母的角度看去,像是有女子在外头踱步。 她和谢子迁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下意识便觉得这是儿子带来的友人。 谢母一时间喜上眉梢,枯槁的眉眼间总算盈上点点生机,努力地翘起唇角问:“玉、咳咳,玉郎,怎不把外头那女郎带进来,给、咳咳,给阿娘看看?” 谢子迁还在想怎么劝她喝药,闻言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无奈地道:“阿娘,并非如此,你误会——” 谢母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又衰败下去。 她卧榻数年,早已瘦得只剩下一架皮包骨,从前被夫君称赞若青云的乌发也已灰白脱落去大半,这位也曾号称“江东第一明珠”的崔氏女,并未受到岁月的宽待,早早便被蹉跎成了一块砾石,再寻不见当年的风华。 阳春三月她依旧觉得冷,裹了数层棉被,仍不得缓解。 房中还烧着炉子,她咳疾严重,吸不得炭烟,光是炉子燃的银丝炭每月便要烧去谢子迁的大半薪俸,还得再算上昂贵的药价,也不过在茶肆东家的帮扶下才勉强对付。 可他们与静安茶肆东家的情分,总是会耗尽的。 谢母早就不想活了。 她这半辈子,实在太累、太累了。 谢子迁不忍心见母亲这样失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