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那平日显得有些空旷的王宅,在朱棣到来之后,竟然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无他,安顿那些一路跟随的骄兵悍将。
别的藩王没撤藩之后,手下的军将要么听从朝廷调遣调到别处,要么干脆衣服一脱,回家当地主去了。
唯独朱棣的手下们,就跟在朱棣手下,哪怕以四品参将之身当个亲兵也愿意。
由此可见,朱棣人格魅力之深。
「赶紧着,准备热锅子」
朱高炽瞄了一眼坐在屋里的朱棣,站在廊檐下对芍药说道。
「爹手下那些人,都是北人。吃不惯南方的饭食,让厨房准备白肉锅子,酱肉,烙些热饼」
芍药连忙答应,转身之际又紧张的说道,「大爷,要给酒吗」
朱高炽想想,「不给」
说着,忽想起了什么,「你让人送过去,你在后面支使别人就行,别露面啊」
「知道了」芍药回头一笑,风情万种,摇着腰肢走了。
顿时,朱高炽眼睛就挪不开了。
但随即他马上摇摇头,转身进屋。
屋里,朱棣正盯着桌上的酒菜,若有所思。
听见朱高炽的脚步,抬起头,口中低声道,「广东广西两省的粮税都充做军粮,每个民夫一天二十五文的工钱,以保军粮源源不断运往前线」
在朱棣的说话声中,朱高炽挨着他坐下,且给他满上一杯酒。
「好大的魄力呀」朱棣端起酒杯,口中感慨,「还没算那二十万大军的军饷和器械,光是粮食和民夫,就是大几百万」
说到此处,又看看朱高炽,「老大」
「爹」
「假如」朱棣说着,压低声音,「假如是你,你有这个魄力吗」
朱高炽下意识的看看左右,见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门外十步之内一个人都没有,想了想低声道,「爹,这不是魄力不魄力的事熥子嗯,就那位,从来都是不做亏本买卖的主儿」
说着,又低声道,「当初要对缅用兵的时候,朝中大臣们都说为了弹丸贫瘠之地,靡费国库钱粮得不偿失,打下来还要派人治理,也定然没人愿意去。可您看现在呢」
「以儿子对他的了解,在他心里打仗就是买卖」
说着,朱高炽搬着板凳凑近一些,又低声道,「两个行省一年的粮食,还有民夫的工钱,那就是本钱。打下安南之后,就如今朝堂之上的黑心肝,能把安南攥出团粉来」
「至于您说的军饷」朱高炽说着,顿了顿,再压低声音道,「军中的杀才你还不知道吗,就食于敌」
朱棣嘿的一笑,喝口酒。
「儿子上次去缅地」朱高炽又道,「就吴论那厮,抢的东西都放不下了,一船船的往京城运」
忽然,朱棣开口打断他,「你呀,打仗的事是一窍不通大家伙在外头卖命,为的是啥就是这些东西既要人卖命,又不许人家抢,没这个道理」
说着,又叹口气,「军饷,就食于敌呵呵,那不是常事吗」
接着他又喝口酒,慢慢的说道,「皇上说,要把安南打下来,用作咱家这一支的封地」
「你信他那个」朱高炽心中摇头暗道,「你信了他这么多次,哪次没吃亏他当初还说让你永镇边塞,做大明朝的塞王呢」
这话他只能心里说,不能嘴上说。
不然,好似笑话自己亲爹似的,不恭敬。
但所谓知子莫若父,朱棣见朱高
炽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胖儿子,心里正在嘀咕。
「我也知道,现如今很多事,他可以说咱们可以听,但算不得数」朱棣叹息一声,「可是如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咱们爷几个自从认怂之后,就被人捏在手心里。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爹也是没办法」
「爹,您吃菜」朱高炽心中酸涩,想要岔开话题。
只要是当儿子的,就都盼着自己的老子是个盖世英雄。
少年时,可能会因为父亲不够英雄,而有些看低父亲,幻想着若我是他,就会如何如何。
可是随着年纪渐长,才会明白,男人的一生到底充斥着多少无奈,多少的身不由己,多少的忍气吞声。
「去两广练兵」朱棣又沉吟道,「我也知道我这一去,这辈子恐怕是回不去北地了」说着,忽然捏紧酒杯,「鞑虏未灭,我」
「爹,别想那么多了」朱高炽劝道,「您自己都说,身不由己」
说着,看看朱棣的神色,又道,「其实那位对咱们爷们还算不错了起码还给您兵权,您看看其他王叔」说着,又是叹息,而后压低声音,「五叔他们,死的死傻的傻疯的疯」
朱棣喝口酒,入口满是苦涩。
「他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多数事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朱棣开口道,「自己想死,谁能拦住」
随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