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观怔住,说不出话来。
因为李至刚这番话对他而言,实在是犹如天书文所谓但。
但细细沉思,又不由得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民间土地买卖,是官绅做主。
无地的百姓是否能摆脱佃户的身份,还是官绅做主。
那些商号商行各种贸易的背后,也都是官绅的影子。
大商人们不找官绅庇护,官绅们就能卡着他们的脖子。
原材料,可以经商的公文,乃至开设工坊的地皮,用人等等
“新政要辅以改制,而改制则促成新政”
李至刚继续道,“这就是为何要在全大明设置数千乡所的原因,也是为何铁铉等人在此地,把税课司直接划出来,直接归属户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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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觉得,既然没了特权,那还做什么官可是庶民们呢他们想的是既然都是人,凭什么你凌驾在他们之上,什么都不用做,就拿了真金白银还是老爷”
“这就是矛盾不免除官绅特权,他们永远在庶民的头上作威作福。国家国库的损失,其实可以忽略不计。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了,最难最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但不推行新政,矛盾就会越来越深当初太祖高皇帝有句话说得好,当皇帝就是要给天下人做主,给天下人公正”
“长此以往下去,官绅们的手伸在田税皇粮之中,又插在商贸之中,公平公正吗”
“不公不正就有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你想想历朝历代都是怎么亡的”
“皇上,高瞻远瞩呀”李之刚重重的叹息。
“你的话,我无力反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也觉得有些不对,至于哪里不对我一时半会还说不上来”刘观也叹道。
“呵”李至刚微微一笑,“你之所以看不到,正是因为你只做官不做事”
说着,又叹口气,“你可知朝中很多人,反对开海反对弄这么多商贸,反对皇上重商”
刘观忽然戏谑的笑笑,“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反对的人还多是江南豪族出身的官员们”
“嗯,他们家中就拿我来说,家里还有棉布作坊呢,上千张制机,数千帮工”李至刚笑道,“当官才有多少钱种地才能有多少钱”
“京中那些清流翰林花钱如流水,一场花酒就数百银元,钱从哪来”
“你想过没有,他们既然花的钱都是商贸上来的,为何还要反对呢”
刘观眼神一凝,“他们不是反对商贸,而是反对庶民商贸”
“对喽”李至刚重重点头,“说根儿上了”说着,又笑笑道,“大明起家就是江南棉布产出区这一块富庶之地,一开始靠的就是这些官绅一他们安抚百姓种地纳粮,二他们号召富商不断产出换来真金白银”
“先前说的是官绅和庶民的矛盾,现在就是皇权和官绅的矛盾”
“这种矛盾不处理,商业只是昙花一现,最终沦为官绅敛财的工具,而那些商人也都是官绅的走狗”
“天下大事,在于顺其自然。而行自然之事,必有人利益受损而断然阻挠”
“新政以及所有的改制,都是为了不让任何人,阻挠我大明商业之鼎盛,还有农人百姓的改头换面”
“让这世上可以有大地主,但也要有自耕农。可以有大富商,但也有小作坊而税收一道,又不至于不公”
刘观默默听着,表情变得惘然了。
片刻之后,他低声道,“你说这些我实在不懂但我知道,没有大魄力是做不成的你这人我了解,就喜欢标新立异”说着,看向李至刚,“别人都说,别看你现在笑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你也说了新政让人诟病,既有人诟病而”
“而什么”李至刚笑问。
刘观想了想,“有人诟病就有人闹,新政就算成了,官绅也还是官绅国家缺不得庶民,但也缺不得官绅。还是那话,为了平息众怒”
“我若落得遗臭万年的下场,新政就是笑话”李至刚插嘴道。
随后,他看着刘观的眼睛,“你的想法,我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新政难,我这个出力的人,若是最后为了平息所谓的怒火落得身首异处,那新政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然后,李至刚的手指重重的敲打桌面,“我若死,定有人要翻案要把新政给弄下去那皇上也好,满朝诸公也好,还有我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杀我,就等于告诉天下人,新政是错的”李至刚又道。
刘观再次沉默,而后郑重的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你但是新政继续实行就如你所言,新政的好处谁都看得见”说着,叹口气,“商鞅被车裂,但秦法依旧是秦法”
“所以秦二世而亡了”李至刚咬牙道,“杀了能办事的人,谁还敢真的办事法不是一成不变的,太下事顺其自然,法也要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