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够可以的啊”
乾清宫暖阁中,朱允熥看着面前的蓝春,面容有些发冷。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蓝春一脸茫然。
“你哈”朱允熥怒极反笑,“可惜了朕一片苦心”
闻言,蓝春更显茫然。
抓人谁都可以去,为何偏偏选他
一,他是朱椿的舅兄姻亲,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朱允熥是让他蓝春撇清,别让人日后拿这个说嘴。
二,让蓝春去,是想着抓捕的过程不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可现在呢,人直接死了
“朕不知是说你真糊涂好,还是说你装糊涂”朱允熥怒道,“你以为他一死,一了百了。殊不知,给朕添了多少麻烦”
说着,朱允熥陡然站起身,烦躁的踱步,“先不说这件案子背后,还有许多事没弄清楚。就说他跟你说的那些诀别的话,你以为他真的是让你照拂他儿子吗”
蓝春懵懂的抬头,“那十一爷是何意”
“你”朱允熥忍不住揉揉心口,“他的儿子再不济也是太祖高皇帝的皇孙,用得着你来照拂吗郭太妃还在呢,用得着你吗大明朝还有宗正府呢,用得着你吗”
“他是在害你,你难道没听出来”朱允熥又道,“让朕对你多心,多疑,让你背负一个逼死藩王的罪名,更让你和他所做的事掰扯不清给你来了一个,外人口中的捕风捉影”说着,朱允熥顿了顿,“毒蛇就是毒蛇,临死还要咬人一口”
“臣愚钝,没想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多”蓝春低声道。
忽然,朱允熥再次长叹,“你是想不到吗只怕你是故意的吧”
殿中,骤然沉寂下来。
蓝春再耿直,也知道朱椿这个死不得。他再耿直,也知道抓人就该雷霆手腕。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跟朱椿磨牙
外人看是磨牙,但是蓝春所做的话,所表的态都在告诉朱椿,我在等着,等着你自己给自己一个体面。
朱椿若是想自裁,用得着等抓他的人去吗
用得着弄这么一出苦情戏来
“你让人耍了你还不知道”朱允熥看着蓝春,哼了一声,“他若求死,自己死就是了,为何还要拉上你的妹妹别说什么你妹妹不肯独活的蠢话,她和朱椿还有儿子呢。朱椿但凡还有些良心,临死前想的绝对不是让老婆跟着他去,而是要让他的老婆把孩子养大”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朕疑你,也是为了让你心里记恨朕”说着,朱允熥忽又看见蓝春木头疙瘩似的表情,话就说不下去了。
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了没意思,说得太明白了人也就疏远了
“臣不敢欺君”蓝春叩首,“臣确实是存了让十一爷自己了断的心思”
岂料,蓝春自己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臣是个滥好人,有时候烂好心,一见着自己的外甥和妹子,就顾不了那么多”蓝春说着,带了几分哽咽,“臣想着反正这件事已经了解了,不如就让他一死了之吧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本来移藩一事,就对皇上您的名声不好。现在又冒出藩王谋逆大案,皇上您”
“谁给你的胆子替朕做主”朱允熥怒道,“朕用得着你来做主吗朕在乎外人怎么看吗朕在乎名声吗”
咚
蓝春没说话,重重的叩首。
“你明知是套,还往里钻”朱允熥又道,“你怎么就”
说着,朱允熥明白了。
蓝春不是不懂,他懂。
有时候人的思维,都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也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但这件事若从蓝春的角度出发,倒也情有可原。
谋逆的亲王是他的内弟,他又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即便蓝玉已经故去,可蓝家在军中也好在朝堂也罢,还是有些影响力。
朱允熥更知道,蓝春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几次三番想干脆的做个富贵闲人。这样的影响力对别人是好事,但他蓝春不想要。
所以蓝春想着,干脆将错就错,让朱允熥借着这件事,直接处置了他。
“你倒是给朕来了一个以退为进”朱允熥闷声一声,重新坐下,“给朕来了一个往你自己身上泼脏水”
“臣愚钝之人,实在不配身居高位,掌握大权”蓝春眼睛红红的,“臣知道皇上高看臣一眼,可臣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清楚楚。俗话说德要配位,臣这样的人说不定哪天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说不定哪天被人挡了枪使”
“你愚钝”朱允熥冷笑,“你是大智若愚”说着,又冷笑一声,“你的小心意,以为朕不知道”
在朝堂的保国公一定要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可不在朝堂却身份尊贵的保国公却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说直白点,若他蓝春还掌握着京营,他就没办法去照拂他的外甥。
可他若是手中半点权利都没有,就是